降娓一路急走,转眼已至南门,天色也已暗去。门旁空空荡荡,大门全开,无人守侯,此时降娓又想起了师傅,脑海之中,临终之嘱,不断盘旋。于是转念:“婉婉可能还在炎派之中。”正欲起身,心头一动:“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莫非婉婉被藏于师傅房中?”乃纵身一跃,悄悄避过炎派众弟子,展转至师傅房前,藏于草木之间。左右一瞥,并无人声,便悄然走出,轻步俯耳于门边,见无动静,缓缓推入。
师傅遗体已被移出,房内摆饰依旧如初,降娓小心翼翼的谨慎观察,房间并不大,一眼可收。
降娓抬头,见一剑架,呈兀字形。高出降娓两个头,而一剑平放于上,正是当初师傅被杀之剑,降娓心里一酸,便举手将其拿下,反复思量着师傅被杀之景。随后又惦记起婉婉,突然发现此剑架非同寻常。为何如此之高,木料如此之宽,与师傅身材并不成比例,猜想机关密道可能藏于其间。便左右敲打,皆厚实,也没发现机关。在详细观察。又发现右边的木脚,似乎比左边的要宽一些。便着重观察,许久也未见端倪,一气之下,拍去一掌,竟将其打飞,撞在墙壁之后,弹到地上,只听“框铛”一声,木内竟藏有铁器,降娓惊了一跳,赶忙扶住要倒的剑架,将其靠边,蹑手蹑脚的捡起了地上那快不名之物。
握于手中,发现竟是一把剑,若手臂之宽,长过两米,这才明白剑架为何做的如此怪异,原来是藏剑之用,那这柄剑为何又要藏于木材之内,有何秘密?
降娓随即拔剑,一股寒气铺面袭来,缠绕周身,剑身刻有三字“邪灵剑”。宽而厚,却轻而盈。降娓猜度:“这剑刚刚散出的,莫非是杀气,寒意何以如此之甚。如果真的是杀气的话。”降娓赶紧收剑,大喊了句:“糟了!”话音刚落,以觉察门外异动,心知人数不少。炎派素以除魔闻名,如此之重的杀气,怎能不惊动炎派上下。
房门猛烈撞开,降娓转身,看出是气功所致。门外赫然独立一人,乃大师兄。不动于黑夜之中,满面严肃,却平静异常,隐隐藏有杀气。风随云动,月光轻洒,这份气势,夜晚似乎已经熟悉了,连圆月也不在躲避。微光过处,大师兄身后,人头渐渐显露,排列有序,整齐有章,森森然毫无声息,只有长发相舞。
大师兄平静的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又回到了炎派,回到了师傅房中,手里还拿着剑。究竟做何打算?”
“为天下苍生除害,执行我的正义!”降娓大声喊出。
“炎降娓!”大师兄突然吼了一声,继续恢复平静:“你从三师弟剑下逃生,从万丈悬崖之下逃生,从老天的眼睛底下逃生,你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为何偏偏回来送死?”
长风忽停,发丝不动,时间无声流过,只一瞬间,所以人都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开始的时刻。
一片孤叶,缓缓轻落。
降娓猛然睁眼,侧身拔剑,杀气顿时四溢,房内风涨急旋,破门出而,直取大师兄。
“嗖”的一声,一群人动作如一,转眼便消失,剑气盘旋于门外,一扫而过。
降娓飞身而出,将剑入鞘,怒目环顾,了无动静,唯有杀气弥漫周围。
浮云渐渐闭月,远风乍起。
夜幕已然。
一道幽光,由远至近,眼见着便到身边,忽然消失。
降娓急速转身,顺势挥鞘。“砰”的一声,火花闪现,一张脸微微被照亮,随后又融入夜色。降娓认出,此人乃二师兄,凭借着印象,感觉对方嘴角似有笑意。降娓用力一推,一掌劈去。突然背后一阵凉意,向旁跳开,只见千万道白芒划破天穹,耀的远近房屋,皆已清晰。天地之间,只觉无数回旋之风,交错纠纷,忽远忽近。闭月之云,相继而逝。
白芒成群逼近,闪现点点幽光,降娓蓦得发现,白芒之身,乃是长剑。越飞越快,刺破空气,缠绕的白芒,渐化成火光。降娓见其将至,正欲回避,而万剑裂空,猛然增速,奇快无比,瞬间已近。
眼见数剑袭来,以此速度,必被刺中。降娓本能的向下倒去,右脚小跨一步支撑身体,拔剑横旋,剑锋划了一百八十度的空间,袭来之剑,悉数断裂,飞了出去。周身已是长剑遍立,直入其地。
大师兄突然出现,伫立于一落剑之柄。炎派众人也相继现身。
大师兄一如往昔,平静相言:“此剑阵,名为流星剑阵,是炎派上下合力发动的。乃炎派镇门之阵,至今未曾被人破过。没想到今日竟破于你手,莫非。”大师兄脸色突然更加阴沉:“莫非你已修成炎氏绝学?否则以剑阵下落之速,不会被人击落。”
“你说的,可是‘邪灵掌法’”降娓怒气填胸,但已能克制。缓缓收招。
“炎氏绝学,怎会有此类名称的掌法?”
“那你口中的绝学,有何称呼!”
大师兄略微迟疑:“师傅未曾说过,我们也只知道,师傅有套高深莫测的掌法,天下无双,仅此而已。”大师兄又问:“你手中所握何剑?”
“邪灵剑。”
大师兄又一迟疑,缓缓的说出:“看来你已入魔!”
随即踏剑而来。
降娓举剑齐首,月光相印,散出冷冷寒光,寒光折射,一条光带现于大师兄双眼之上。
大师兄飞速而前,已收不住身,光芒刺眼,微微相闭。
一柄长剑,带着急促的“呜鸣”之音,笔直的刺来。
降娓略一侧身,挥剑而下。
夜色之中,依旧无声。
但见鲜血洒满遍地,染得降娓一身皆是。
血,顺着邪灵剑,慢慢的滴落。
大师兄被一剑劈过心脏,卧倒于降娓身后,只听得微微一句:“这——这——这不可——能!”便失去气息。
一声叫喊,凄惨的驰过耳际。
已觉杀气逼近。
降娓还未看去一眼,便一掌劈了过去。说:“这一掌是为刚刚那未完成的一掌,补上的。”瞥了一眼。
竟是二师兄,满面惊恐,目露血色,呆立于降娓掌前。
降娓收掌,二师兄依旧不动。许久,摇晃了一下,向后躺去。
这时,又一身影,闪于降娓一侧。说道:“这就是‘邪灵掌法’?”降娓看了一眼,是三师兄,立刻想到那夜被刺之仇,正想开口,却被三师兄接着说道:“一掌便使二师兄丧命,震断全身经脉,真的堪称‘邪灵’二字。”
“不过是个名称而已。”降娓轻轻笑道:“比起你们的禽兽行径,邪灵二字,却也黯然失色。”
“这其中必有误会。”
降娓仰天大笑:“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三师兄你也有怕死的时候?误会?当初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误会?杀害师傅的时候怎么没有误会?嫁祸于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误会?贪图掌门之位,绑架小师妹的时候误会都在哪里?临死之前,误会就跑出来了。”
“如果我真想杀你,为何那夜不直取你的心脏。却放你逃生?”三师兄继承了大师兄的平静。
“放我逃生?”降娓依旧带着笑意:“你是认定我会被摔死吧。”
“确实有听天由命之意,但那晚你逃脱师傅房间之时,大师兄我等,就已猜到你必被传于炎氏绝学。个中迷题还未解开,只等慢慢调查,若想杀你,那晚就已动手了。”
“还有迷题?对了,确实还有迷题未解,小师妹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小师妹确实不在本派之中。”
“撒——谎!”降娓一声怒吼,直刺而来。
三师兄一惊,拔剑相挡,降娓剑势并不迅速,心想必不会被其刺中。
眼见两剑相碰,三师兄却怔得停住了。
杀气穿心而过,三师兄满脸惊惑,看着胸口的鲜血,顺着剑锋涌了出来,嘴里咕噜了一句:“明明已经挡住了——不,不——不——。”话未说完,气息已断。
降娓收剑,任凭又一具尸体再次倒下。
看看周身,到处都是炎派惊恐万分,却又满眼怒气的众弟子。
降娓手握长剑,孤立不动,月下之影,惟有乱发翩舞。
长风远起,浮云再次闭月,深黑的天幕之下,幽幽剑光,晃动了起来。
也许,这次闭月是今晚的最后一次。
终于——
过了许久。
孟夏的朝阳即将升起。
可是,现在依旧漆黑一片。
在炎派的南门之下。
降娓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匾额。
脸上的鲜血像雨水一样,不断的滴下。衣服早已湿透,被血浸染。会聚于剑锋之上,缓缓流淌。
他现在很累,却异常平静。
眼睛也模糊,身上却无一处伤痕。
可能他现在根本不看见匾上之字。
但是。
他却能实在的感受到,匾上的那两个大字——“炎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