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冰凌决杀
遥远的冰面,一条人影似乎是掠着冰面飞来一般,眨眼间已经到了沈清的身后。不要说沈清此时已经忘乎所有,对周围的一切事物浑然不觉,就是他全神警备,也根本无法察觉得到这个无声无息到了他身后的青色的身影。
青影伸出手,卒然就要抓到沈清的后领。
他的手臂,却被另一只手臂托住了。
是什么?还能比他更快?
——这个世间没有鬼魅!那么,只有人,只是这个人也太快了!
就在他托住他的手臂的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经拂向了沈清后肩的肩井穴。
前面的青影看的很清楚,那个浑身墨黑的人手指其实半丝也没有触到沈清的身子,但是这少年已经斜斜倒地,失去了知觉。
无影拂穴手!
现下武林中能有这样绝技的人,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会是谁。无影拂穴手,最大的好处便是被点中穴道的人,即使醒来,也只以为自己是无故昏厥。
紧接着,他看见那人已拎起沈清,如鹤一样贴着冰面疾飞出去,转瞬间已在百米之外。
他立即跃身便赶。
一青一黑两条身影便无声地在凌波江面滑行。
如果他们在陆地上竞较轻功,其速未必弱于飞鸟,更何况此时是在冰面,更加疾如闪电,快如流星。足尖稍一触地,便已在千米之外。
只是不到一盏茶功夫,后面青色人影已经知道,他再绝佳的轻功,也赶不上前面的人影。
然而,就在此时,前面那人却突然停了。就象他突然撞到面前的一堵墙一样直直地停了下来。
青色人影抬头猛见前面的身影停住,忙收身形,却因脚下冰滑,依然向前滑了有十几米后,方才收足,而他收足处,却竟在黑色人影的前面。
他转身直视着那个人。
他挟着那个少年的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月光下,冰面上,天地银白,而他一身玄黑,脸上的蒙面也是黑纱,只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把他交给我!
青色身形冷冷发话。
你要他有何用,伺候他?追随他?你别忘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废人。
住口,不许你侮辱他!
呵呵,侮辱?我这是侮辱么?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要他,不过,这是天意,既然他已经来到我面前,他必须跟着我,因为,我也曾经是越王之臣。更因为,唯有如此他才会学会生存,学会坚忍,不然凭他走遍天下,也是一条到处被人追杀的丧家之犬……,他连去卖掉一筐鱼都要被人怀疑。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的青影已经拔出了剑。
哈哈哈……,江负樵,至忠至义。很好!
他托地出手,将沈清的身子抛了出去,但是等他落地,却宛如是被一双手托着放在地上一样。
慢着。江负樵后退一步。我平生不杀无名之人,请问阁下,你到底是谁,你说你曾经是越王的臣下,那么,我应该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挟走这个孩子?
黑衣人冷冷地一声笑:还没有杀,就认为要杀我?凭你这样傲慢无礼,只有让这个孩子去送死而已。呵呵,我不象你,是已亡大越国的殿前大将,身份高贵,我说我曾是越王之臣,其实是一个连老婆都养活不了的草芥小民。并且,因为穷,平生从来没有使过刀剑,因此自封借刀杀人于十四,你记住了?
江负樵执剑向冰,飞身向前,立刻——
剑舞狂花。两人的中间,三丈高的冰凌直击向黑衣人。
呵呵,既然是借刀杀人,那好,我给你兵刃。
于十四大笑:很好,谢了!
单掌立起,眼前的冰凌突然间凝成一柄长过三尺的冰棍,直向江负樵迎面击去。
江负樵挥剑直劈,却劈之不断。他只得斜身让开。再出剑。
然而那冰棍却如听召唤,已经再回到于十四身前。他伸手接住,顺势挥出。
江负樵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一股劲力的声音,他不是用耳,而是用身体。他的身体听见那声音告诉他:你挡不住!
但是他不得不挡。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躲开兵刃的人,从来不!
于是那冰棍便毫不客气地击到了他的胸前,就象李轻候的青箫曾经击向他的胸前一样,只是,这支冰棍不是青箫,它在挥来时已经告诉他:你挡不住!
一口血,从江负樵的口中直直喷出,喷向晶亮的冰面,立刻在月光下映出一朵灿烂无比的鲜花。
江负樵插剑在冰面,低头去看躺在冰上毫无知觉的沈清。
你要拿他怎么样?他问于十四。
我会教他做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为了快意而去杀戮的机器。
可是……他天生就不是普通的人!
于十四仰头向天:呵,也许……每个人从生下来,都认为自己不是普通的人,不然,在每个人的世界中,为什么世间只有“我”,只有“我”的思想,“我”的今生今世,而不是“他”,或者“你”,但是终有一天,“我”会明白,每个人都只是茫茫人世间的一个匆匆过客,命运给一些人地位荣华,给另一些人卑微贫贱,都总有一天归于乌有。事至今日,他,又能比别人高贵到哪里去呢?你我对于这个孩子所要尽的,也只不过是一个长辈,或者一个同类的责任而已,又何必期望什么!
或许,他唯一与别人不同的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容身之地,天下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他,得到他的目的各有不同,于是你也看见了,他连去卖掉一筐鱼都会被人怀疑。——可是,他要生存,他要活下去,没人有会把他藏在衣襟下让他过一辈子。
什么?卖掉一筐鱼?你是说李轻候也……
于十四冷冷地看着他:不,不是李轻候,是所有人,所有怀有野心的人!
一青一黑两个身影立在一望无垠的冰面上,久久无语。
江负樵看着冰面上刚才自己喷出的的鲜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虚幻,虚幻的连自己的存在是不是都是一个谎言,一个不知是那个人做的绵长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