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朗目,深沉精明的玉家家主微笑:“白兄,别来无恙?”
白止默沉稳地说道:“是啊,一别多日,玉兄风采依旧。”
“白兄客气了。”玉衍点点头。场面话么,说几句就够了。
白止默唤来玉若宸,笑到:“我可把小宸救回来了,怎么谢我?”
玉衍看了玉若宸一眼,见他无恙,稍感放心,淡笑道:“白庄主想玉衍怎么谢呢?”
听闻称呼,白止默一脸深思熟虑后的虚伪笑容,“很多人都想看的东西呢,玉兄可别藏着捏着啊……”
——一语双关的话意,玉衍只笑未言。一旁插来一个清朗的话音,“玉伯伯,我也想看看呢。”
“沨渟啊,”玉衍看见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生龙活虎的紫枫公子,不禁宠溺地笑笑,“你小子怎么来了?林兄的旧疾如何了?”
墨衣医者微微蹙眉。
“我去接若宸啊,”林沨渟笑眯眯地瞥了白衣公子一眼,“然后光荣地被追杀,再就光荣的来这养伤了,顺便看看传说中的东西,”他顿了顿,“想必玉伯伯一定不会介意了哈!”
玉衍探探他的脉,一脸慈祥,“已经不要紧了,在这里将养几天就行了。可不许给我惹事啊!”
林沨渟雀跃着点点头,眸子里隐隐掠过一抹异色。
墨夭恒不禁一怔,待回过神来,便看见玉家家主一脸诚恳,“这位便是‘雪冢墨隠’了吧,多谢在娈河相救若儿。”
玉衍的表情忽然一僵,墨夭恒对上他暗光微缩的眸子,“玉老爷客气了。”
几乎是一瞬间,玉衍的表情已恢复正常。“众位请进。”他语对众人,又吩咐管家前去备房,一双目光却是极锐利地审视着墨夭恒,仿佛想起了记忆中某些曾经刻意遗忘的东西。
玉府不愧是四公族中的财首,府内的房舍,花园,溪流,长廊,莫不是经过名家设计建造。朱漆玉琛,美轮美奂,清流御苑,宁静雅致,琉璃碧瓦,处处透出一种大家风范。就连所有的婢女仆从,都是衣着统一,朴素又不失华美,气质沉稳,待人恭敬而不失威仪。
墨夭恒和堇作为客人,被安排在漠然居中。屋里很是洁净,檀香在鹿鼎中燃烧出幽幽白烟,案上只一架朴素的古琴,屋前有一株梅树,此时正值花季,一树浅碧色的叶子衬着些许的花骨朵儿,在阳光下跳跃出迷幻的光斑,柔和地映出一团团的阴影。
墨夭恒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冠,堇站在他身后,眸光微微复杂,欲言又止。
“堇,”他收回目光,柔和地看向自己所谓的跟班,笑意很浅,但却真实,“你在怀璧的时候,见过‘澜’吗?”堇没有开口,他继续说道:“澜是单瓣的纯白色,浅紫色的花蕊,冰雕玉砌似的,嗅起来是那种清淡遥远的清香……”顿了顿,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先不要去。”
堇愣了一下,低头嗫嚅道:“少主。”
墨夭恒转过身,隔着稀疏的花枝看向清透的天空,语气平静淡然,“你有权利知道真相,这次南下也是你的一次机会……再说了,你从来就没有放弃,我亦不会勉强你,但此时情形尚且不明朗,你若非去便过于莽撞了,过几天再说。”
堇咬了咬唇,“可是……”
墨夭恒低笑,“让後廷再调人来吧,不过,我又没什么危险,有没有人保护都一样。”
堇不满道:“早知道上次就不把他们赶走了……”眼角扫到向他们走来的几人,他停了下来。墨夭恒转身,目光中露出淡淡的疑惑。
“墨先生,”个子较高的一名仆从恭敬地道:“奴才和菲华是漠然居的总管,奴才名叫安吉。老爷刚才派人来请您过去.”墨夭恒微一思索,大量二人几眼,“那好,走吧。”安吉拦住他,有些吞吞吐吐,“老爷说了,只请先生一人。这位小哥……”
堇闻声,立刻前跨一步,挡在墨夭恒身前,出口反对,“不行!”墨夭恒一怔,见二人极为尴尬的神色,柔声道:“堇,没事。”堇气恼地回头,看着他,二十一二岁的大人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样,眼神惊慌:“可是上次……”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会。”墨夭恒安慰道,脑海中却不禁想起那个雨天的白衣男子——“有时侯,地位越高,勾结斗争反而越复杂越肮脏……”那么哀伤,那么无奈。
“放心,堇,留在这里。”
随着安吉穿过曲折的回廊,墨夭恒敛去了唇角微含的笑意。他知道在这些世家大族之间,权谋就是生存的武器,当年之事,必定不会简单,堇这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让他去,他还真不放心。
“墨先生,”安吉对身后的人说道:“到了,请进。奴才先告退了。”低头敛目的瞬间,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的那一丝戒备,和无奈。
墨夭恒道声多谢,举步进了面前奢华的阁楼。
阁楼理里是一书架一书架的古卷,两盏微薰的烛火,整个书房散发出柔和迷离的书卷气息,玉衍负手站在桌前,低头翻弄着什么,只留给来人一个孑然的背影,“玉老爷,”墨夭恒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方忍心打断他的沉思,“寻在下前来有何事,可是府上何人有恙?”
“墨先生,”一瞬间,眼前的人又恢复成了精明睿智沉稳的模样,回身,眼神攫住墨夭恒漆黑的眸光,淡淡地笑道:“先生如此才华,却在半年前方名扬江南,不知先生师承何处,祖籍哪里?”
来了——墨夭恒淡淡扬眉——即便是调查我的底细,你也不能问得含蓄一点吗?
“玉老爷是怀疑墨隠的身份吗?”
玉衍蹙眉——眼前的人目光皓如皎月,澄净的不起一丝波澜,真的会是那人派来的探子吗?
“先生可知道,北方,荒漠外的雪域上,有一座城池?”玉衍的神情一如往昔威严,目光深处却埋着一种异样的感情。
“嗯?”墨夭恒抬头,示意他继续。
“相传,那是守护雪域的圣城,整个雪域仅此一座城池,因为没有人能够忍受那里的酷寒。城中,有最美的雪景,最风华绝代的人,还有……”仿佛是不甚清楚,他顿了一下,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嗯。”墨夭恒静静听他说完,“玉老爷去过吗?”
“没有。”玉衍摇头,语气一黯“那儿,太远了。”
墨夭恒接口“是啊,太远了。”
“曾经,有人为了去那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甚至不惜和兄弟翻脸,不管他们怎么劝,那人都没有回头。”玉衍黯然,却又笑了,“只是忽见先生异常的瞳闭之色,故而有所疑惑,先生莫要生气。”
“既是兄弟,就该尊重对方的选择。”墨夭恒闭了闭眼,他真该如*说的,改改眸色。“告辞。”
看着他墨衣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口,玉衍眸中浮起复杂的神色,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我想起来了,那城,叫怀璧。”
墨夭恒的步子一顿。
“墨先生作为医者,一定听说过‘回生’吧,怀璧就是它的唯一生长地。”
墨夭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怀璧城……自在雪铭口中听到的那个瞬间,我便再未忘记,只是将它,随着往事,深深地埋在心底,埋的那么深,那么深,若非见到那双眸子,也许,我已将它忘记……
你现在,还好吗?
玉衍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意味深长地笑了,眸中仿佛寒雪化后的和煦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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