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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4众好汉大闹北京城 猛都监齐援大名府

第四回众好汉大闹北京城猛都监齐援大名府

浪子燕青见两个人从前面走来,有几分英雄气,都是客商打扮,提了杆棒,挎了腰刀,只顾走。燕青寻思道:“我正没盘缠,何不两拳打倒他两个,夺了包裹,却好上梁山泊?”却才动起手里,打倒一个,被另一个打倒,吃那汉踏住,待擎刀劈来,却见浪子一身花绣。那汉子就不动手,道:“你不是卢员外家甚麽浪子燕青?”燕青想道:“左右是死,索性说了教他捉去,和主人阴魂做一处!”便道:“我正是卢员外家浪子燕青!”那二人扶燕青起来,哈哈大笑,道:“却不是大火烧了灶王祠堂。你且快说卢员外今时怎地?”燕青就把上件事都对两个说了。二人便取身边烧饼乾肉与燕青吃,说出来历,正是:

拼命郎名石秀,病关索号杨雄。拔刀相助战不平,侠者英雄禀性。

杆棒挥来地裂,腰刀劈去山倾。杀人无算义气同,梁山泊中夸猛。

那二人正是梁山泊里头领,最有义气的好汉,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二人因在蓟州吃了人命官司,投托到梁山泊来,路上又接住那个最品行端正的鼓上蚤时迁,才引出宋公明三打祝家庄的故事,先纳下不表。当下三人一番计较,就叫杨雄同了燕青回泊子里报知,石秀自来北京打听情形。

来到北京城外,天色已晚,入不得城,就城外歇了一宿,次日早饭罢,入得城来,但见人人嗟叹,个个伤情。石秀心疑,来到市心里,问市户人家时,只见一个老丈回言道:“客人,你不知,我这北京有个卢员外,因被梁山泊贼人掳掠前去,逃得回来,倒吃了一场屈官司,迭配沙门岛,又不知怎地路人坏了两个公人;今日午时三刻,解来这里市曹上斩他!客人可看一看。”日正当午,石秀就走来市曹酒楼上吃酒,叫了酒肉,一边吃,一边只顾把眼来窗外看。那市曹里无有一个掂执买卖的,沿街几十户人家都闭了门庭,十字街心里,拥立着千八百人在哪里张望,周回围着法场。百十个做公的来围住,不叫近前,又有十数对刀棒刽子,为头两人正是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押着犯人,看那犯人时,后背皮开肉绽,眼见得进气多出气少,定受了老大蹂躏,石秀却不识得卢员外,只道这个定是。去那法场东边,见一九尺长汉兀自端坐那里,手边放一方青木匣子,自有几分威势。法场西边,也有一道人打扮的汉子,手中擎根箫管,不时叹气一声。法场南边,一个柔弱少年,腰里挂着一个葫芦,站定哪里张望。法场北边,却是个妙龄少女,掂了条棒,脸上几分怒气。蔡福蔡庆早将卢员外押到楼前跪下,铁臂膊蔡福拿著法刀;一枝花蔡庆扶著枷梢说道:“卢员外,你自精细著。不是我兄弟两个救你不得,事做拙了。前面五圣堂里,我己安排上你的坐位了,你可以一块去那里领受。”方才说罢,人丛里一声叫道:“午时三刻到了。”一边开枷。蔡庆早住了头,蔡福早掣出法刀在手。当案孔目高声读罢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楼上石秀只就一声和里,掣出腰刀在手,应声大叫:“梁山泊好汉全夥在此!”蔡福蔡庆撇了卢员外,扯了绳索先走。石秀楼上跳将下来,手举钢刀,杀人似砍瓜切菜,走不迭的,杀翻十数个;东边那长汉听得叫声大喜,就从那木匣里抽出一根长棒,见做公的就打将去;西边那道人,擎定箫管也冲将入来;南边的少年,手里亮出奇样短兵,不放一个做公的走;北边那女子也将棒来挥舞,有不晓事的,早打折了几双手脚。当下,市曹大乱,石秀一只手拖住卢俊义,投南便走。那里公人刽子哪个敢入来,只得飞马去报梁中书。四人掩着石秀一路奔南门而来,石秀却不认得路径,多亏那道人,左转右绕,看看城墙渐进。

有人早飞马报与梁中书知道,梁中书大怒,就差公函去行营点将,不要放走了一个。当日营中执事的正是兵马都监闻达,此人刚强勇猛,性烈如火,惯用大杆刀,刀法学自金刀戴文龙,端的万夫莫当,人都唤他大刀闻达。闻达见了公函,便击鼓点将,去那帐下,站立六位将军,个个勇武非凡。头一个,金枪红袍将罗天栋,乃是前朝开国功勋罗王之后,为人刚正不阿,一把长枪端的神鬼难测;二一个,乃是借调沂州兵马都监韦豹,有名号唤作金装锏,善使两柄金装锏,力大无穷;三一个,借调郓州兵马都监长旋枪张勇,善使长枪,贯冲头阵;四一个,本州留守提辖拔山力士高冲汉,力大无穷,善使一顶溜金宝镋,正是高太尉亲信;五一个,大名府兵马正牌官急先锋索超,马上惯用一把金蘸斧,为人最是刚正;末一个,兵马副牌军周谨,弓马娴熟,有十分本事。升起帐来,闻达把上项事都说与众将听,就传令,令四员将各领一千军,把定四门,再令两员将与城中搜捕囚犯。六员将各自领兵而去,闻达亲帅五百亲兵自来城中护持梁中书。

说话的,帮衬石秀的那四人不是别人,持棒的九尺长汉便是醉方天史文恭,道士打扮执箫管的就是浊世公子许贯忠,那少年男女正是鸿隼兄妹。石秀几人冲到南门下,早被梁中书添了兵来把守,有几百官军。石秀就要冲关,几个人忙来劝住,众人拖着卢俊义却往西门来。正碰见闻达领亲兵入城,官军就来围捕,好个史文恭,挺棒来战,石秀等人不敢来助,就往北门来。未到北门,又遇急先锋索超领军人向南门来,许贯忠便提了虹笋的棒来斗索超。石秀,鸿隼无法,护着卢员外又投东门,东门早得了消息,老将军罗天栋领军严阵以待,正逢石秀几个,石秀挺刀来斗老将军。鸿隼兄妹只得拖了卢员外又往城中来,他两个又是不识路径的,竟走到留守司衙门前,却有大名府兵马都监天王李成,正领亲兵来护持梁中书,两下相见了,虹笋便抢了器械来斗。一时城中四五处厮杀声起,百姓都紧闭了门户,不敢出行。但说西门这场斗,史文恭将棒来打闻达,闻达挺了刀来迎,一个马上长刀,一个步下长棒,各不相让,打了个平分秋色,三十回合未分胜败。旁边军健渐渐拢将来,只是近他不得,数内有几十个马军,史文恭窥得一个马军离得近了,忽的一棒将马上军健打下马去,众目睽睽下抢了那匹战马,正好似龙入深海,猛虎插翅一般,回身再来斗,约有二十合,闻达力怯,发声喊,众人一发来擒,史文恭就马上逞开威风,指东打西,众人奈何他不得,被史文恭大喝一声,赚开城门出城去了。闻达待来追,又惧他棒猛,只得紧闭城门,擒捉余党。东门里石秀被老将军擒下,北门里索超同军健捉了许贯忠,留守司衙门,李成同军健捉了其余三人。这一场闹,直到黄昏时才平息。

史文恭一骑马出城来,一路向西,怏怏不乐,想道:“本要探听些消息,却遇梁中书要斩大哥,定下这没尾的计策,如今却如何是好?也不知三弟和两个徒弟怎样,大哥安否。”在马上思来想去,也不择路,早向东京方向疾驰了一天,看看天晚,走了须有五六十里,文恭饥渴,路边恰有一村店,酒旗高挑,红烛明悬,店里兀自有些客人,文恭拴了马拎了兵匣便入店来。去临窗一付座头上坐了;看那店时,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几只大酒缸,左边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妇人。有两三个酒保,为头的就来看着文恭道:“客人,用些什么?”文恭道:“行路饥渴,打两角酒,有牛肉,馒头也来两盘。”酒保自去和妇人应承,文恭看那妇人时,不住价瞄着身旁兵匣,也不在意。须臾,酒肉都来,那酒保出门去了,又瞄了眼文恭身旁兵匣。文恭用过,又叫酒保来,问道:“小二哥,此间可有宿头?”酒保道:“店铺就有许多,宿头却无,此间有个任大官人庄里,不妨去他那里投宿一夜。”文恭道:“小人本是过路,不好叨扰乡里,你这店里可有,我多算银钱还你。”酒保道:“若有时,早请客人入去,着实没有。”文恭会了钱钞,就出门来,往哪村镇里走,入夜时分,乡村里也灯火通明,走无多远,却见一个客店,门前两把销金旗,大旗上三个字,写道:“神明里”,小旗上四个字,写到:“客迎八方”门前一带绿油栏杆,开着门,文恭寻思道:“却也作怪,那酒保明说没得客家,如何这里又有?”当下也不细想,就进店里来,一个伙计倚着桌子瞌睡,被文恭脚步声惊醒,便起身来看着文恭道:“客人有事么?”文恭道:“我要投宿,可有空房?”伙计周回看了他一回道:“小店实无客房,此间有个任大官人家里,你可去他那里投宿。”文恭道:“如何都叫我去任官人家里?我且问你,这任大官人姓甚名谁,你为何劝我去他那里?”伙计道:“客人不知,听我说来,那任大官人,姓任名深,世居皇城,先代显宦相继,世沐恩光,家居此地神明里,资财巨万。他专一好结交天下英雄,多常说与我店里,但有身材长大,豪爽客人,路过的配军都叫发付他那里去,他自给酒钱我店里,因此上才要客人去他那里。”文恭道:“恁地说时,也罢,就去他那里。”伙计指了路径,也不多远,文恭牵马步行而来。见一座大庄子,围墙高垒,有设碉楼,金钉朱门,衔环兽首,门楼红砖金瓦,门前两座白玉蛮狮,好不威武。文恭就来叩门,早有庄客过来接着,引文恭进了庄门,又来对文恭道:“客人请随我入正堂,老爷等候多时了。”二人来至前堂,门口正站一人,文恭看时,见那人生得相貌清正,长须五绺,丰裁儒雅。当下相见了,叙礼毕,请入堂中,分宾主落座,看了茶。那主人家开言道:“小人便是此间主人,姓任名深,不知客人高姓。”文恭看他名字有些蹊跷,便道:“小人姓史,名进义,乃是大名府人士,此去东京访友。”任深道:“夜间无甚招待,客人饮几杯清茶,浴堂内备好汤水,且沐浴一番,早睡,明日来理会。”文恭道:“最好,多谢。”便随了庄客去浴堂,洗漱一番,庄客又引去耳房,须臾又送了一盘肉,一瓶酒。文恭却才用过晚饭,不甚饥,便饮了那瓶酒,想是白日里行的困乏,竟沉沉睡去。听得窗外有人说话声,便起身来,推门看时,那景致变得似曾相识,是一方大池,池中鱼花成趣,池旁却是些飘逸俊流,清雅男女,或坐或卧,正有一个羽衣女官门前来过,看了文恭,大惊,道:“星官何故到此?再不回时,性命休矣。”文恭正不知所措,那女官突的将文恭推dao,正碰到门前廊柱上,文恭吃痛,复睁眼看时,红烛耳房,却是一梦,一身凉汗。文恭便看那酒,似有些浑浊,忽听得窗外有人说话,一个道:“这催命判官的药端的非常,主人家昔日得了这方子,不知麻翻了多少英雄,由你无双好汉,也做了包子。”又一个道:“噤声,隔墙有耳朵。”二人便不做声。文恭心疑,听得外边更鼓响,已是三更时分。文恭便取了朴刀,斜衣在床上假睡。窗外一人又开口道:“两个更次,早都麻透了,便去杀了吧?”另一个道:“走。”推门入来,见文恭斜躺在床上,二人笑道:“着也。”便提刀前来,文恭眯眼看时,一个是酒店里的酒保,一个是方才那庄客。文恭看二人走的近了,提起朴刀来,却用刀把来打那酒保,一下打翻在地,颠倒了一条板凳,那庄客大惊,待要走时,文恭朴刀早搭上咽喉,那庄客便不敢动,文恭将板凳叉住酒保手臂,缴了庄客腰刀,庄客就跪在地上,不住价求饶。文恭道:“你想害我怎地?”庄客道:“小人不敢,好汉饶命。”文恭道:“我且问你,可是将蒙汗药来赚我?你若照直说来,我便饶你性命,若说出半句谎话时,叫你全家不留。”那庄客不敢隐瞒,当下说出实情来。原来这间主人却是叫做任森,是个东京破落户,若论拳脚,也有十分本事,最是喜好吃喝玩乐,好色贪财,祖上也有几分显达,到了任森这代,家里本有资财,却吃他颠倒散尽,后来来到这槚树村神明里,为是结识了大户少主许平升,便吃住在这里,不几年,纠结了些泼皮,竟霸下许家家业,气死了老员外,赶走了少主人。乡民多惧他手段,不敢声言。那任森为人阴险,但过往的客人无不吃他害了,只是地处偏僻,山高帝远,名声不显,乡里人私下唤他作榨人精,乃是对他又厌又怕。又起个诨名作红眼鼠,说他贪得无厌。今日酒店里酒保瞧科了史文恭兵匣,以为必有些钱私,便来告了任森,任森便叫四下吩咐去,不叫文恭投别家,引到庄上好下手。文恭大怒道:“这等害人精,却是有眼无珠,今日逢了某家,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便问那庄客道:“你端的姓甚名谁,头口见今存在何处”庄客道:“小人是任森族弟,唤作任木,头口就存在廊下马厩里。”文恭教前头带路,不妨麻药劲大,手上无力,被任木只一挣挣脱开来,喊叫开,就见四五处人声朝这里来。文恭不敢追,就去廊下寻马,看那马厩里一排摆了十几匹口头,内中一匹,火炭也样红,文恭认得好马,文恭就解了套绳,寻了副鞍,爬上那马,依着记忆,往庄门来。庄里人声鼎沸,不知多少人在寻,门口却是任木领着两个壮丁在彼,见文恭来时,任木早吓得呆了,被文恭手起,一朴刀砍断脖颈,两个庄丁都吓跑了,文恭开了庄门,纵马飞奔。壮丁报与任森,说杀了任木,夺了宝马,任森大怒,就令人来追。任森人马不及文恭宝马快,看看赶不上,自停住了,有族弟任林说道:“那人跑进了元阳谷,只叫人守住谷口,谅他逃哪里去?哥哥明日却理会这厮。”当下人马回庄。

以是深夜,文恭一骑马入一谷中,却有几处人家,见了谷口吵闹,早掌上灯烛。文恭看时,也是一处庄院,却是竹篱茅舍,显得清逸了些,门前站着一条长汉,见文恭来,大声道:“来者何人?”文恭道:“过往路人。”两下接住,文恭看那人有三十上下年纪,也有几分英豪气,那人问了备细,文恭一一说了,那人大怒,道:“叵耐任森那厮,害人不浅,我早晚将他杀了。”那人又道:“客人请里边休息,天明再理会,我这谷里,他不敢入来。”文恭就随着在茅舍里挨了一夜。天明时分,那人又来,教文恭梳洗罢,堂上叙话,那人道:“小子姓许,双名平升,乃是神明里旧日财主,被任森那厮夺了家财,逃入谷中,聚集得五七百人马,次次与他放对,叵耐小子武艺低微败他不得,他也奈何不过我。因此上两相抵住,不共戴天。”文恭道:“这厮谋财害命,端的可恶,待我去结果了他。”许平升道:“客人勿怒,他那里若只一个,我也早去行事了,那厮有些朋党,端的厉害,依我看,客人自去,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怕他走了怎地?”文恭道:“虽如此说,心里老大不忿。”许平升道:“客人但走无妨,仇我帮你记下了,日后有相见时。”文恭见徐平升好意来劝,也想起大名府里尚陷着兄弟,心中焦急,不得已,道:“也罢,日后我必来帮你灭了此贼。”当下谢过,许平升叫吃些饭菜,着人领去谷后出口离去,许平升自来和任森放对不提。

且说当时几条好汉扶着卢俊义在城内尽被捉了,解到梁中书面前,叫押过劫法场的贼来。石秀押在厅下,睁圆怪眼,高声大骂:“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我听著哥哥将令:早晚便引军来打城子,踏为平地,把你砍为三截!先教老爷来和你们说知!”石秀在厅前千奴才万奴才价骂。厅上众人都呆了。梁中书听了,沉吟半晌,叫取大枷来,且把五人枷了,监放死囚牢里,分付蔡福在意看管,休教有失。蔡福要结识梁山泊好汉,把五个做一处牢里关锁著,忙将好酒与他几人吃;因此不曾吃苦。却说梁中书唤本州新任王太守当厅发落,就城中计点被伤人数,杀死的百八十个,跌伤头面磕折腿脚者不计其数,报名在官。梁中书支给官钱医治烧化了当。次日,有认得许贯忠的,梁中书差人把那家产抄没了,数中却有那匹照夜玉狮子马,又抄出柳员外信件,知鸿隼兄妹来历,却也有心放过二人。城里城外报将来,说:“收得梁山泊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隐瞒,只得呈上。”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帖子上写道:“梁山泊义士宋江,仰示大名府官吏:员外卢俊义者,天下豪杰之士,吾今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如何妄狗奸贿,屈害善良!令石秀先来报知,不期反被擒捉。如是存得一人性命,献出**奸夫,吾无多求;傥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兴师,同心雪恨!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佑!谈笑而来,鼓舞而去。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安分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当时梁中书看毕,惊得面如土色,剖决不下,既时便唤王太守到来商议:“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儒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夥,朝廷几次尚且捕他不得,何况我这里一郡之力量?倘若这亡命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那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见:“且姑存此二人性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知道;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堤备不虞:如此可保大名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解,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惊慌,城中扰乱,深为未便。”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这几个贼徒,非同小可。你若是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走了。你弟兄两个,早早晚晚,可紧可慢,在意坚固管候发落,休得时刻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发放,正在上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慰几人,不在话下。只说梁中书唤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梁中书备说梁山泊没头告示,王太守所言之事。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夥草寇如何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如若那夥强寇犯境,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有差厅下得力人去京城呈书报蔡太师。

差人来至东京,将上项事都同蔡太师说了,蔡太师又惊又怒,道:“这伙草寇,忒无礼了些!我堂堂大宋天朝,如何教你这伙横行!”乃招高俅、杨戬、童贯来商议。三贼前来,说知此事,高太尉就道:“我有大将两员,可助令贤婿破敌。一人姓程名子明,诨号金毛铁狮子,使一枝五指开锋浑铁枪。一人姓胡名春,诨号一停消,使一口泼风刀。这二人都是下官手下京畿兵马都监,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厅下也有丑郡马宣赞保荐浦东大刀关胜。杨戬又要御营提两员大将。太师大喜,吩咐各自行事,丑郡马宣赞礼请至大刀关胜并井木犴郝斯文,高太尉也拨胡春、程子明两个听调,御营中差下两员将乃是御前飞龙大将酆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又有枢密院官鉴京城闻焕章为参谋,都集结完毕,次日禀过天子,乃令众都监大将参谋领兵一万五千,驰援大名府。

梁中书又叫发书至附近州县,令领兵来援,共来了四州下辖兵马都监,各领兵两千,乃是:沧州兵马都监邓宗弼,身长七尺五六寸,使两口雌雄剑;东光兵马都监辛从忠,身长八尺,使丈八蛇矛,能使一手好飞标;开州兵马都监张应雷,使的是一柄五十斤重赤铜刘;广平府兵马都监陶震霆,使两柄三十斤重枣瓜锤,善用鸟枪伤人。无几日,几处兵马都到大名留守营里,全部归梁中书节制,一时营中高手如云猛将如雾。

且说那没头帖子乃是吴学究闻得燕青杨雄报信。又叫戴宗打听得卢员外石秀都被擒捉,因此虚写告示向没人处撇上,及桥梁道路上贴放,只要保全卢俊义石秀二人性命。戴宗回到梁山泊,把上项事备细与众头领说知。宋江听罢大惊,就忠义堂打鼓集众,大小头领各依次序而坐。宋江开话对吴学究道:“当初军师好计启请卢员外上山,今日不想却叫他受苦;又陷了石秀兄弟;再用何计可救?”吴用道:“兄长放心。小生不才,趁此机会,要取大名钱粮,以供山寨之用。”叠两个指头说出计策来,直叫猛都监血溅大名府,梁山泊里再添英雄。

正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名虽无用逞智谋。不知卢员外性命到底怎样?吴学究怎敌大名府恁多猛将?且看下回分解。

下回:鼓上蚤火烧翠云楼史文恭大战程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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