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陶和姮姹碰过面后,仇龙就直接回了北郊,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心里当真是寂寞,想着两天前还坐在同样的沙发上看赍琪傅天舟两人耍嘴斗狠,这会儿却只剩自己一人,这种落差还真是难以适应,也更坚定了仇龙要做些什么的决心。
接连几天,65栋别墅里依旧人气全无,眼瞅着就到了年三十儿,各家各户的门前红通通的福字对联早就上了墙,稀稀拉拉的炮仗也响了好些天,老天爷还很应景地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出门便看到白茫茫一片雪地上隔三差五地铺着鞭炮红皮,到处喜气洋洋年味儿十足。
可是仇龙心里却不痛快。刚刚给匹萨店打了电话想叫外卖,结果自动回复里的机械女声毫不留情地通知仇龙,“春节期间放假休息,正月初七正式营业。”恶狠狠地关上空空如也的冰箱,仇龙很不想承认自己已经饿到前心贴后心,咕噜咕噜的胃叫连自己都听得到。
龙隐这两天也开始消停,连老三他们都回家过年了,恐怕也没几家店还开着。本来仇龙对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是没什么特殊感情的,可是就因为大家都去过年却害他连饭都吃不上……那就太可恨了。
甩下座机的听筒,直奔车库,驶着悍马就向外冲。哪都没饭吃了幻庄也有厨子,想着既是春节这种大日子,龙凰帮里传统惯了的人们定然会大办,祭祀贡品什么的肯定也少不了,总之那里全是吃的东西。想到鸡鸭鱼肉都在等着自己,仇龙忍不住又开快了些,反正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路上也没什么车了。
幻庄大门两侧挂着一尺宽,两丈高的对联,上联是“骨坚椎韧志在八方哪怕山高路远”,下联“所向披靡龙主四海何惧宵小鼠辈”。龙飞凤舞的苍劲大字霸气十足,想也知道定是出自龙皇的手笔,看那内容,任谁都读得出龙皇的对那暗处隐患的必得之志。两只石狮斜侧里还各伸出只竹竿,早就绑好一千响的红鞭,只等子时的辞旧迎新。
不过这一切的热闹都不在仇龙眼里,他疾步如飞,绕过前堂直奔正厅,那里早就备好几十桌酒宴,只等龙皇就位便可开席。仇龙一身的怨念地出现,旁人都不知如何开口搭讪,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在龙皇旁边的位子上大吃特吃。有人提醒赶紧去通知阿偈,叫他来劝劝这个连凰后都让上三分的小祖宗。
等阿偈陪龙皇出来时,仇龙刚接过他叫的米饭,虽然吃相还算儒雅,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很饿,非常饿。一直以为这个平日里冷若冰霜如站在极峰之巅的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谁承想原来他也会饿,实在是让看惯冰块脸的人有些乍舌。龙皇无奈笑笑,抬步入席,示意大家就座开宴。不出半盏茶工夫,厅里就热络起来,寒暄声祝福词劝酒令此起彼伏,一派上下一家亲的和谐景象。仇龙依旧低头只顾自己填饱肚子,头一次对龙皇的百年佳酿视若无睹。就是因为龙皇才让赍琪对自己有误会,有误会了就赌气不回家,赍琪不回家就没人做饭,没人做饭就害自己没东西吃。说到底自己挨饿就是因为龙皇,现在来吃他的年夜饭,仇龙一点都不客气,反倒理直气壮。
后来又知道赍琪傅天舟今晚都还有任务要出,怕是要耽误到明天,整晚都不会回来了。原来这几天他们不回北郊,都是在幻庄逗留,仇龙也就放了心。
几乎是一整晚没睡觉。整个庄子里热闹了个通宵,漫天都飘着桂花佳酿的酒香,光是闻着就已经醉了。
“幻庄十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龙皇与仇龙摆了棋局,各执一坛酒,打发了一夜的光景。
“我知道。不过我更想知道,moon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仇龙并没有特意指明是什么安排,不过对方如狼般精明,自会明白。
龙皇恰执黑棋,要落子,手里一枚车,轻轻摩挲了许久。道,“古人云,一车十子寒。厮杀时,纵横进退,攻守自如,是我这老将的左膀右臂。一个都少不得,不然岂不是被人钻了空子。”
“这么说来killman岂不是赢定了?你手里可不只两个车。”仇龙无心恋战,草草走了两步棋便被龙皇将了军,输了的人不先整理残局,反倒把手伸过了界,捞了个子回来,“老将的左右手当然是动不得的,不过下了棋局就另当别论了吧?”
不等龙皇答话,门外有人通报,“回旋刀王,归庄!”
回旋刀王入了前堂,在正厅外的大鼎旁,卸了双刀插入泥里半身,身后跟着八人绕开回旋刀三尺远,停在门外。刀王进了厅内,眼里只有龙皇,看不到旁人。仇龙识趣地退到一旁,手里还握着刚从龙皇那拿的棋子。
跪。
“回旋刀王带手下八人给龙皇拜年,此生无论生死追随龙凰帮!”
随后,厅外八人也齐表忠心,“誓死追随龙凰帮!”
小辈的拜年,龙皇自然有赏,封了厚厚的红包经阿偈的手派给各位。傅天舟拿了红包便去收刀,完全忽视了仇龙见到自己那双宝刀时眼中闪过的兴奋。
空中传来螺旋桨的轰鸣,片刻后安静了下来,有人报,“穿骨枪手,归庄!”
入厅前,穿骨枪手取出随身佩戴的银枪,递给father后才进身大厅。
“龙皇,穿骨枪手带麾下八人前来拜年。”言罢,就是三个叩头大礼。
“给龙皇拜年!”随着的就是门外八人的大礼。
“穿骨枪手愿以项上人头做担保,誓要龙凰帮重塑巅峰。”纯净的声线如流水般温润,吐出的每个音节都饱满端正,如宣誓般庄重。这恐怕是自小认识以来,仇龙所见过的最认真的赍琪。
“赏!”
穿骨枪手领了红包退下,期间也不曾看过仇龙一眼,这让仇龙着实憋闷。知道大年初一的繁琐礼节才刚开始,仇龙觉得实在无聊,不着痕迹地将棋子放回棋盘,招呼也没打就离开了。龙皇没拦着他,只打眼一瞧那枚棋子,车。
车……原来仇龙一直存的是这个心思。龙皇从此心里有了个疙瘩。
初一晚上又下了场大雪,仇龙裹着件白狐缝的裘皮大衣,应龙皇的约,爬上了天崖观雪景。
龙皇说,天崖和地谷之间的峭壁上,有个洞口,里面生了几千年的寒冰,曲折幽深,小径错落,谁也不知道有多深,也没人走到过最底。有时候我也在想,这冰冢会不会早就把龙岭掏空了?我岳父说,咱们脚下的冰冢啊,至阴至寒,可是你别小瞧这个地方,里面的生命千千万,比龙岭的热闹也不差。所以才有种说法,说凰岭盈亏岛、龙岭寒冰冢,加起来就是整个世界,即使世界毁灭,只要这两个地方还在,所有物种就能一环不落的延续。除了人类。
我就问他,如果整个世界都毁灭了,龙凰岭怎么可能逃过这一劫?如果所有物种都能重生,那怎么唯独除了人?happy,你说,为什么?
天涯那棵古树早就秃了,独自站在这巅峰处显得孤零零的。仇龙仰头用脸接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真实地感受这雪被人体的温热融成水,滴落。风很大,呼啸着,龙皇的念叨被风吹散,断断续续地入耳,听了个大概。为什么呢……
“因为龙凰岭是水龙火凰的生命之源,凝聚了他们八千年的灵气,即使这两个精灵不在了,龙凰岭也是天都要佑的地方。盈亏岛寒冰冢这两个地方,飞禽走兽奇花异草珍奇宝石无所不盖,唯独没有人类。即使恐龙复活,人也不可能重生。”
“Happy,你到底偷看了龙凰帮多少机密啊,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事killman会告诉我吗?”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
“比如,月亮为什么会消失?比如,水龙火凰这两个本领通天的精灵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再比如,为什么凰岭盈亏岛会像百慕大三角一样神秘?”
一阵轻笑,龙皇仿佛是放了心,敷衍道,“那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仇龙紧了紧领口的系绳,又向前迈了几步,小心探出头去,认真审视着脚下的峭壁,那平整的断面如刀削一般陡峭,也不知那个寒冰冢到底在自己脚下多远的地方,恐怕即使只有一丈之远,在这凛冽的风里也没人敢去冒这个险吧。
后来龙皇又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说龙岭天崖远望时像极了盘卧的龙,龙吟啸天,气魄非凡。现在站的地方——天崖,就是龙的眉骨,寒冰冢洞口就开在龙口之中,幻庄的位置似乎是传说中龙的逆鳞所在。大概是这些吧,仇龙实在记不清了,因为他听到一连串一连串的枪声,虽然不认为这个季节打枪能射到什么猎物,不过仇龙也知道定然是弹无虚发,枪枪命中。看来赍琪心里还是不痛快啊,为了之前的那件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仇龙醒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听幻庄的仆人闲聊,说什么大雪封山,山上许多拜年的兄弟都回不去了。早饭时,龙皇也提起这事,顺便留仇龙多住些日子。这里有吃有住还有赍琪,对仇龙而言,正是求之不得。不过,接连几天,仇龙都没有见过赍琪和傅天舟,就连一日三餐也不见他们出来,想来他们是故意回避自己,毕竟每次大堂的正桌下行都会再摆一桌饭菜,餐餐总能见到阿偈和一个看上去不男不女的家伙,再有几个仇龙问都懒得问的人。以穿骨枪手回旋刀王如今的地位,足以和阿偈同桌而坐,除非他们故意避而不见。
不过说起来正位桌上那几个人,仇龙很反感。每每就餐,龙皇左位是凰后,右位自然是仇龙的位子,他已经理所应当地坐了好几年,没人说过不是。可是这几个自以为是的老辈一回来就说三道四的。尤其是那个须发全白的人,总是以一副看透红尘的清高模样审视自己,着实让仇龙厌烦,几天来一个字都懒得和他说。
在龙岭的这几天,仇龙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个大假,不用操心龙隐的琐碎事,也图了个清净。转眼就到了年后的工作日,有些事已经拖不得了,山上的雪却依旧没有要融的样子,有帮务在身的兄弟们名正言顺的偷了几天懒后,都自动自觉地找龙皇求了直升机下山办事去了,偌大的机场内顿时空旷了许多。
算算日子,这年也过的七七八八了,等过了元宵节,年也就算过完了。
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