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说上山,只写了要去呼伦贝尔,去多久也没说。赍琪又去看望那个女孩儿了吗,她到底是赍琪什么人?如果是朋友,那为什么不见她来看望赍琪?可是赍琪怎么又非要选在自己受伤的时候离开呢。仇龙扫视屋里的摆设,一边暗自思量。
有一次赍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不出声,敲门也不开,仇龙担心的紧,就直接拿钥匙开门闯了进去。进门后就看到赍琪背对门口坐在地上对着什么东西发呆。仇龙好奇心一起,走近两步仔细看了两眼。
那是一个女孩的照片,皮肤白皙,短发,干净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笑起来弯弯的。那纯净的眼神很是少见,印象里只有圣经里的圣子圣女才有这样的眼神。但是不协调的是这个女孩身上的病号服和医院大片大片的惨白背景。
“Moon?”
听见声音,回身就是站的离自己很近的仇龙,却发觉对方的目光停留在别处。
“这……是我以前一个朋友。现在在呼伦贝尔。”赍琪讪讪地笑,“她很漂亮,是不是?”
“是,很漂亮。可是这样的女孩儿,不属于人间。”仇龙边说着还打量着照片里那抹温和的笑,暖的似乎能融化世间一切罪恶和冰霜。
“你是想说此女只应天上有吗?……也对,人间根本留不住她。”赍琪的语气急转直下,随手将照片插进两本狼相集中间的夹缝里。
“她,还好吗。”似乎听出些不对劲,再联想到那女孩背后的只有医院才有的白色背景,仇龙很难不往坏的地方想。
“不。她很好,现在的她要比以前幸福的多。”
想到这里,仇龙抬眼去看赍琪的书架,那天放在那里的照片还在原处,便拿了出来。上次毕竟距离远,只是看了个大概。这会儿细细瞧这照片里的人,真是越看越好看,肤白若雪,滑嫩如奶脂,皓齿朱唇,一双星眸让人过目难忘。不过……这人眼熟得紧,以前肯定是见过的,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许是她和赍琪在一起的时候打过照面?
“Happy!快点下来,汤都要凉了。”
龙隐这边,并没有因为昨晚的车祸和群斗而影响生意,照样人山人海。仇龙傅天舟两人一到月光酒吧就把老三叫来,详细问了昨晚的情况。
这块地皮年代久远,地处郊区,政府没有做统一规划,留有很多旧时的巷子。就在凌晨的时候,老三在巷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登时吓了一跳,连忙命人收拾了这污秽的东西。至于昨晚那八个嚣张的杀手,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仇龙听了这些,也觉得丝毫没有头绪。
另一边,father递给自家老大两张照片。照片上各是一只右手手背。手背外侧沿着掌骨骨骼的纹路有个细长的刺青,细致的连掌骨骨骼间的缝隙都清晰可辨,这两个人的刺青都在身体同一个部位,似乎不像巧合那么简单。
叮嘱father对纹身的事保密,将照片贴身收好,穿骨枪手在回程上突然觉得很疲惫。龙皇接下来派给他的任务,是查清那股新兴势力,不过事情恐怕不会是清缴隐患那么单纯。隐隐觉得,以后日子再不会像现在这么清净。
Father给穿骨枪手备好武器和装备,送走老大就回家去了。论起来,穿骨枪手是要叫自己师兄的,只是当初那场上位之战里自己略逊他一筹,只好拜他为大。私下也曾开玩笑叫他小老大,倒没有不恭敬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个子小小年龄小小,却难得藏着那么大的潜力,再加上他短短几年内的傲人成绩,连国外的人都闻风丧胆,其实早已心服口服。兄弟们既承认他出道晚阅历浅,又承认他的实力和成就,不得不说,这也是种尊重和臣服。
前天被实实在在骂了一通,father也不记仇,以他对自家老大的了解,那通骂只是继承了阿偈的护短而已。
午夜,山坳。
低洼处的潮气在夜晚的低温下生成淡淡的雾。附近的高地上趴着一只嗜血的狼,正耐心的等候着自己的猎物。
白天时,目标来过一次检查周围的情况,确定了安全与否。但是他们不知道,一个强大的猎手,为了捕获猎物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就像一头饿着肚子的狼仍然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尾随猎物,只为了给对方致命一击。
这里灌木丛生,还有些小树稀稀落落地立着,视野倒是开阔。夜晚的山风刺骨的凉,穿骨枪手已经趴在原地整整二十一个小时了,依旧不动如山。
远处隐隐传来车声——听得出至少有两辆车,载着很重的货物,开的很慢。
很快,三辆小型蓝色货车顺次朝山坳驶入,都只开着雾灯缓缓前进。每辆车上都码着整整齐齐的木箱,最上面拉紧帆布固定,货物上站着两三个人,手里持枪,巡视着周围的情况。
不一会,穿骨枪手的瞄准镜里就出现了两拨人,除了一边的货车车队外,另一边是开着一辆载十几人的银色商务车。商务车上的人清点完货后,转身从车内取出两只手提箱。穿骨枪手眯眼瞧着那人打开箱子,在确定里面的钱没有问题后,微微调整面前两架狙击枪的位置。
两方人相互示意,准备换车走人,穿骨枪手哪会放过最后的机会。
两手各执一枪,两发子弹不分先后分别命中两方的头儿——阿偈给他上的第一堂课,擒贼先擒王。
子弹破空的声音在黑夜里如平地惊雷,两人应声而倒,山坳里霎时乱成一团,钱和货都顾不上了,没了指挥的人各自找掩体隐蔽,也来不及瞄准,慌忙拿枪朝着放冷枪的大概位置点射。
穿骨枪手依旧守在原地,从第一发子弹射出到现在,呼吸轻缓近乎为零,双眼一下不眨地盯着瞄准镜,弹无虚发,山坳里却是惨叫连连,死伤无数。一片混乱里,穿骨枪手从高处望去,相较于货车的压货人员,商务车中的人似乎更训练有素一些。
枪战持续不过两分钟,下面的哀嚎声渐渐小了下来,穿骨枪手换左手拎着狙击,从腰间掏出他那把标志性的银色手枪,顺着陡坡冲进战场,见到没有断气就毫不留情地补上一枪。确认一遍确实没有活口了,这才打开耳机的开关,和阿偈取得联系——
“阿偈,货到手了。你带两个人过来运货。没有活口,老兵今天没露面。”
在等待阿偈的时间里,穿骨枪手从脚踝处取出一支小指粗细的手电,逐个检查了遍地的尸体,如他所料,收货方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纹身,大多数在掌骨和指骨,唯有一个臂骨——不同于之前father拿来的照片,这些人的纹身都在左手左臂上。手机开机,把臂骨、掌骨、指骨各自拍了下来,想着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仅仅十分钟,就听到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而来,三架。之前就已经和阿偈约好,在机场等候穿骨枪手的消息,随时准备出发。
穿骨枪手越过满地的尸体,三两下攀上车顶,把手电照向螺旋桨发声的方向,好让阿偈确认自己的位置。当阿偈稳稳停在穿骨枪手正上方时,直升机上的门打开,扔下来四根绑着大铁钩的绳索。穿骨枪手拉着绳索分别勾住卡车前后四角,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后,穿骨枪手跳下车捡起从枪战开始就被人丢弃的钱箱,扔进头辆卡车的驾驶室。
三辆车都固定好后,给阿偈一个信号,直升机慢慢上升。
穿骨枪手就站在车箱上的货物顶部,无聊地摆弄自己的狙击枪。
直升机升空后,山坳下一地尸骸里慢慢踱出一个人影,高挑的身材,冷峻的面孔,凛冽的目光,定定注视着渐渐远去的模糊身影,眼看着那人在一场血腥的杀戮后扬长而去,玩具般摆弄手中的凶器。
“我们走吧,万一警察来了,就这个场面,我们纵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陆陆续续聚在来人身边有三四人,在遍地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里,几个高大的男人也有些作呕。
那人不动,突得发现背向自己的杀手猛然回身举枪指着自己,口中的手电随着方向的调转也朝向这里。显然这个警惕的杀手早已发现了自己。虽有心惊,却仍是岿然不动。
枪响。惊了在场所有的活人。
相互之间确定了没有人受伤,转而去看站在正中央的仇龙。冲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仇龙挺拔的脖颈间那条蜿蜒流淌而下的血色河道。
“仇龙!你怎么样!”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仇龙拖到隐蔽的树林里,明知穿骨枪手的行事作风势必不留活口,却仍抱着一线希望仇龙还有生机。
口中的手电光打的很远,透过瞄准镜,无尽的黑暗里闪过一瞬光亮。这一闪即逝的光亮,穿骨枪手认得,这是只有钻石才有的耀眼光彩,也只有钻石才可以折射哪怕极细小的光。
“是他?”……
穿骨枪手惊讶自己的发现,想收手已来不及,只尽量在子弹滑出枪膛前偏转枪口,不至于射中对方要害。瞬间,穿骨枪手杀气尽消,收回了从不走空的枪,只剩胸腔里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疯了般搏动。那一闪神害怕失去的惊恐是杀手这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转身,一张秀气的脸从硕大的帽子中抬起,写满了自嘲。
“原来你曾经是这样舍不得她,宁可死也要和她在一起。”
龙岭,幻庄第一道院子,阿偈同穿骨枪手两人站在一旁,盯着师兄弟卸货。
“你留了活口?”显然,阿偈即使在上方开直升机,还是注意到了货车上的小插曲。
“我下不去手。”依旧摆弄自己的狙击枪,就像女孩子抱着心爱的毛绒玩具一样不肯撒手。
“那和失手有什么区别?”
“两方的人都死光了,只是个路过的村民而已,他不敢说出去的。”穿骨枪手口气里全是满不在乎。可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登时激怒了阿偈。
“你明知道这是龙皇特别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还不珍惜,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故意找死啊?!”阿偈尽量压制着怒意,低吼声在一片沉静里传了出去,大家忙着自己的事情,自不会刻意留心内容。“一个半夜三更到深山老林里晃荡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你有什么下不去手的?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不知道溪苏正天天等着抓你小辫子拉你下台吗?!你真以为上了位龙皇就舍不得动你了,你别太看得起自己!”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龙皇的手段我很清楚,当年大师兄就是龙皇杀死的。”
“他那是出任务自己失手被杀的,和龙皇没有关系。”
“和龙皇没有关系?”穿骨枪手就知道阿偈会这么说,他既然能在龙皇面前不顾死活地偏袒自己,就一定会当着自己的面替龙皇开脱。“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龙皇之前把大师兄打的半死,那他就不会失手!”
“这种话,你最好别再说第二遍,更别让龙皇听见,不然我想保你都保不住!”
龙皇凰后听到捷报后特意赶来前院瞧瞧,两个忙着呕气的人谁也没有看到掌权者的到来。
“阿偈,你可别逾权啊,穿骨枪手现在和你是平位,直归我手下。”显然龙皇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打趣道。
听闻,阿偈赶忙行礼。穿骨枪手却不明白龙皇说的平位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有告诉他吗?”龙皇感觉到穿骨枪手的错愕,转而问了阿偈。虽然之前说过了要阿偈交出穿骨枪手的管理权,不过还一直没有机会试试杀手的实力,既然今天凑到了一起,验验也好。
“还没来得及。龙皇。”阿偈立刻对穿骨枪手说,“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手下,直接归属龙皇管理。”
诧异。
“溪苏呢?”龙皇发问。
凰后笑而不语,看向阿偈身后院墙外叶已落尽的高大古树。
一阵细小的悉索声后,树上跳下一个身影,正落在穿骨枪手面前,瞥一眼对方,先向龙皇凰后行礼。
“凰后,有人做事手脚不干净呢。”腻在凰后身边的溪苏一开口就说了阿偈最不爱听的话。原来之前两人的对话都被树上的溪苏听了去,一字不落。
“你是师姐,交给你来处理。”龙皇道。
龙皇话音未落,邪魅的笑已爬上嘴角,阴险的三棱刺挥出浑圆的弧度,直直插向穿骨枪手的心脏。
周围的人默契的停下手中的活计,让出足够的空间给战在一团的两人。
穿骨枪手将狙击枪挡在胸前拦住三棱刺的攻势卸去其力道,反手用枪杆将三棱刺拨到一边,偷空退出枪里仅剩不多的子弹,怕待会儿误伤到旁人,握着狙击当刀用,和溪苏打得热闹。
看着两人不相上下地缠斗在一起,龙皇还是有几分欣慰的。从第一次发现这个孩子的潜力到现在,龙皇都没有直接参与过他的训练,只知道阿偈一手将他带成了第一杀手,现在穿骨枪手的未来发展已经是阿偈的能力远不所能及的,为了鱼儿能长的更大,自然要换个更宽敞的鱼缸。好好的苗子幸亏没让阿偈给耽误了,这个穿骨枪手,还真是可塑之才,将来必能顶起龙凰帮的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