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阳光明媚。
赍琪悠闲地躺在吊床里晒太阳,胸前扣着一本童话故事的单行本,里面的配图线条柔和,功笔细腻,颜色干净温馨不落俗套。赍琪最喜欢看这种有漂亮配图的童话书,里面各种唯美的形象可以寄托她心里许多甜蜜愿望,尤其是最后一页上的“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每每看到这句话时心里都有满满的幸福。只是薄薄几张纸的小书却承载了那么美好的爱情故事,总会让赍琪感动到想流泪。刚刚翻到的那一页上画着一轮澄黄色的满月,看着它,赍琪感慨颇深。“日子过得好快啊,不知不觉又到中秋节了呢……”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月亮,但是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月相变化规律来说,今晚应该是满月的。
听到门铃响赍琪就去开门,堵在门口的是很大的包裹和两位工作人员。
“你们是……?”
“请问您是赍琪女士吗?”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家具城的配送员,这里的家具是您家订购的。”
“嗯?”虽是错愕,但是派送单上确实是65栋的地址。
几个工作人员在门外拆掉包装,拿出一些零件,问清露台的位置后直接过去了。几个人忙了十几分钟,一个有支架的藤编吊蛋椅渐渐在赍琪眼前成型,心里着实高兴的紧,原来自己家里的摆设都是古香古色的红木家具,虽然不会不适应仇龙家现代感超强的装修风格,但确实有些怀念之前家里的素静典雅,更何况藤编的东西一向是她的最爱。忽的,似乎明白了东西怎么来的。
听到车库那边有动静,想是仇龙回来了,赍琪便过去开门迎他。仇龙刚刚支好单车,一手拎着很大的盒子,正用空出来的手摸着车库遥控。赍琪赶忙接过那个大盒子,却发现比想象中轻的多。
再进屋时阳台上的东西已经装好了,工人正在整理自己的工具。仇龙打开纸盒拿出一团白色的东西,毛茸茸的,直接进阳台铺到吊蛋椅前面的空地上。这时赍琪才看清是块很大的羊皮毯,怪不得那么大的盒子也不重。
“以后天气转凉了,你再光脚踩在地上会受寒的。”仇龙比划着羊皮毯打算裁剪一下,才能铺合适。知道赍琪在身后瞧着,便开口解释道。
不知道仇龙竟留意到自己不爱穿鞋袜的小癖好,也没想到仇龙会替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赍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
“你过生日,没有收到礼物,还要往外送东西,未免太委屈你了。”
“我生日?”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今天是八月十五,你不会不知道吧?”看着仇龙错愕的表情,赍琪也有些意外,“Green说,happy不喜欢过生日,你要是在团圆节看见生日蛋糕,happy也变不happy了,不会是我理解错了吧?!”
“团圆节可不只有八月十五一个。”说着,仇龙已经把要裁剪的地方都整理好了。
“我知道啊,还有正月十五。元宵节吃汤圆意味着团团圆圆,我就是团圆节的生日。”
顿了一下,仇龙缓缓说道,“很久没吃过自己家里做的饭了。我就这点愿望。”
刚开始赍琪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仇龙这话是什么意思,愣了下才想起来说话,“我只会最简单的家常菜。想吃的话一会儿我去买材料,你这里连起码的油盐酱醋都没有。”
傅天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夕阳的光芒拉的长长的,从落地窗的玻璃透进来映在仇龙的背影上,似是镀了一层金色,他正在阳台上忙着——细心收好原来的吊床,吊蛋椅搬来搬去想找个晒太阳最多的位置,又摆弄那块很大的羊皮毯,准备重新铺在吊蛋椅前面。厨房那边隐约有人影晃动,因为安静,在这里也能听到细细的洗菜冲水声,似乎正在准备晚饭。
一切都温馨得自然而然,丝毫不做作。傅天舟眼里看着两人各自忙着不相干的事情,实在不忍在这份美好里加入什么吵闹,于是轻轻把门合上,连放钥匙时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破这丝静谧。有那么一瞬,傅天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溢,暖暖的,很柔和,很有归属感……
这个,难道是久违的、家的感觉吗?
晚上,姮姹十分准时的在晚餐开始前一分钟出现,惹的傅天舟一直叫罚酒,赍琪才不管两人吵嘴吵的有多厉害,她只关心姮姹手里的蛋糕尺寸有多大。后来好不容易清净了下来,仇龙还觉得奇怪,这才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阳面的露台上,正对着今天刚买来的吊蛋椅和羊毛地毯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做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呵,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无非就是说自己和赍琪之间的暧昧罢了,再不然就是想着怎么撮合他们,成全一对鸳鸯伴侣。不过,有些事情,确实还不到时候,急不得的。
“我说moon,这就是你做的菜?这个黑色的东西,请问曾经是什么生命体?”
“……啤酒鸡翅。”
“这个呢?”
“……西红柿炒鸡蛋。”
“那这些形状很奇怪的东西呢?”
“……烧茄子。”
“这个软趴趴的东西是青菜吗?素炒青菜不应该是——”
“你要是不饿,现在就去龙隐盯着,最近江湖很不太平,老三上午打电话过来报怨,说正缺人手。”本来仇龙一直沉默,小口抿着红酒,却冷不防在傅天舟挑三拣四的时候好心提了个醒儿。
“呃……那个,moon你喝东西吗,我给你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的某人,尴尬了一下赶忙讨好劳苦功高的大厨。
“我答应过一个长辈,这辈子滴酒不沾。”赍琪看着傅天舟手里那半瓶做菜剩下的啤酒,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Green,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幸亏happy不嫌弃你,要不然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是很可怜?”
人已有了三分醉意,卸下玩世不恭的面具,傅天舟嘻哈惯了的脸一旦正经起来竟也有几丝忧郁,本意取笑他的姮姹反而被这王子般的表情所吸引。
“那个不是家。那里是冰窖。还有我应该叫声爸妈的人,也不像夫妻,更像冤家。每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家里的家具就没有能维持原样超过一个月的。你说这样的日子过着有什么意思?有长辈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劝他们离婚,可他们一听离婚就又和好,然后过不了几天再开始闹……”傅天舟苦笑着,“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我爸的工作,更不想继承。反正我现在也养得起自己,就搬出来了。”
似乎连仇龙也是第一次听傅天舟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他的父亲把他未来的一切都计划好,限定在一个即成的框框里,这简直就是谋杀了傅天舟的冒险精神。在仇龙眼里,这个拿起刀就是冥王哈迪斯的男孩儿,需要的是绝对的自由和未知的新鲜刺激,唯有这些才能让他活的有血有肉,子承父业?哼,那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阵地从餐桌转向大厅的地毯,几个人在地上或躺或坐,面前零食饮料摆了一摊。酒酣人醉,朦胧里有几分清醒。最贴近内心的倾诉一开始,便引起了共鸣,仇龙很自然地接着傅天舟的话说了下去:
“我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寂寞。green,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才不稀罕陪着你呢,有免费的房子谁不愿意住啊!”
和抒情一点都不搭调的回答引得两个女孩红颜一笑,仇龙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我爸妈生意做大了,国内发展受限制,觉得国外机会多,两个人就跑出到外面发展。我都想不起来几年没见过他们了。生活费倒是从不吝啬,可是养孩子又不是只用钱砸就能长大的。”
“人真的是要有对比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以前我就特想不明白,我在学校的时候要面对一大堆老师也就算了,为什么回家了还要面对两个老师……现在想想,其实也挺好,起码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
“Eleven啊,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赍琪打趣道,“小心我下次见了你妈妈就给你告状,你要记得给我封口费啊!”
“拉倒吧,你也比我强不了多少。你请的保姆照顾你多少年啊,你不也是说辞就给辞了,一点情份都不讲,典型的过河拆桥。阿飞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不过能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肯定也是个细心人,要不你给介绍介绍,让他去我家干?”
“他已经金盆洗手了。我是他空前绝后的唯一一个客户。人家是看我可怜才屈身在我这个小庙的。”
一说到赍琪,仇龙整个人都显得专心,光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傅天舟就想笑,什么时候见他对这种小事上心过啊。自然两个女孩也注意到了,赍琪无奈,开口,“八岁那年我爸妈不在以后,我差点被送到孤儿院,阿飞刚巧在晨光孤儿院打工,我俩一商量,干脆我请他做我的监护人,这样一来,他也有工作我也不用去孤儿院了。”
絮絮叨叨又不知都说了什么,时钟的指针慢慢转向十二点。
夜已深,人酌小酒,微醺。
把客房收拾出来,安顿姮姹睡下,面对摊在沙发上的两个大男生,赍琪也没有多余的力气送他们回房,就搬来两床薄被给他们盖好,检查好窗户,把厨房、餐厅、大厅还有玄关的灯都关了,换好鞋子轻声出门去了。
仇龙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划过一丝凛冽的寒光,再不见醉酒时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