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宝莲!”-
箫生和刘霜祁齐齐惊道!-
虞子期对他们的反应并不觉惊讶。这两人一人是无禄斥侯,另一人更是化外高人,当下也不隐瞒,便将事由娓娓道来。-
原来,项羽被刘邦诱敌之计所惑,不觉自大,刘邦后又用离间计,以至霸王逐亚父却谏言,终于在不久前一败涂地,现在已是被迫退往固陵,只怕是要从此英雄气短了。-
“亚父临走时曾对我说,他演绎天象推算出,他日霸王必遭不测,若是在那时之前赶到垓下并有菩提宝莲,霸王或许有一线生机,听说宝莲日前曾在昆仑天山出现,我便来了,不想却遇上了章邯!”-
这菩提宝莲乃是不世出的宝物,凡人只闻其名,却并无有人真正见过,便是化外方仙高人,穷其一生也未必有机缘可以得遇此等宝物。-
像这种得天地造化的无二珍品,已是自身有了灵性,并无固定地方形态,若非真正与之有缘,恐怕真是无法得见了。-
而就在十日之前,化内外纷纷传闻,宝莲惊现天山,引来无数英豪,却有大半俱是化内凡人,像桑榆二侠那样被弱水挡住去路。而唯有化外修仙之人方能渡过弱水继续寻宝。-
刘霜祁和箫生一个从昆仑出来,一个又是广闻博识的「无禄斥侯」,更是隐密的逍遥传人,如何不知晓这些。-
箫生眉头突然间皱的很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逸世录竟然要现世了吗!-
虞子期微微一笑,像箫生一个拱手,然后又向刘霜祁拱手辞道:“今日多谢二位了,大恩不言谢,我们就此告辞,高山流水,来日若还能相见,当报此大恩!”说罢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又回头,略一沉吟,对刘霜祁道:“姑娘若要找我家主公,哦,就是霸王项羽了,便去固陵吧!若然不见,那必定是应了亚父预言,前往垓下了。”他顿了一下,又喃喃低语了一句,“希望能来得及罢!”却充满了萧索之意。-
他这句话固然是给刘霜祁指路,但也是为着项羽,若有这样一个仙法高强的人在项羽身边,好歹也能多些生机。-
刘霜祁和箫生却只注意到了“姑娘”二字,两人表情阴情不定,尤其是箫生,竟然生生忍住了笑,但那模样,只怕比哭还难看。-
刘霜祁死死瞪着箫生,也不知是在生谁的气,其实她若要生气也只能生自己的,偏偏她便将所有的气转移到无辜的箫生头上,女人大抵这样,箫生也只能这样暗暗感叹。-
被刘霜祁盯的颇不舒服,箫生勉强严肃面容,清咳一声压着声音道:“王……王兄,我看,您还是…撤回…撤回女妆吧…”话一出口又是噗哧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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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天空仿佛格外明净,不时有浮云飘荡,在天空组成一幅天然巨画,让人看了不禁心胸豁然一宽。-
“啊…住手,扎到会死人的…啊…我的胳膊…啊…我的屁股…”-
蓝天下,松林中,两个人互相追逐着,刘霜祁不时拈来一枚松针便随手向箫生射去,虽未用上真气,但以她这份修为,被刺中还是十分疼痛。-
看箫生左跳右蹦在林中穿行,偶尔被自己射中便破口大叫,刘霜祁的心情也陡然好了许多。她突然停下,微微喘息,然后开心的笑了。箫生也停了下来。-
风又开始吹了,衣服随之鼓荡,刘霜祁鬓角微微有些零乱,在风中舞动飞扬,虽然身着男子衣物,也遮掩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箫生望着这美妙女子,不觉也痴痴笑了。-
逍遥镇往东五十里便是天水,一条官道连接二处,虽处西陲,交通倒也颇为方便。-
大道两旁每隔百米便是一株参天巨木,想来有些时日。-
箫生与刘霜祁同走在这宽阔大道上,两人因同要赶赴中原,便一路为伴了。说也奇怪,自出了那松林,刘霜祁便冷淡了不少,两人之间言语也不觉少了些。刘霜祁倒未有所察觉,想是性格本来如此。倒是苦了箫生,一路苦思,不知何处得罪了这有些高傲冷漠的女子。虽是同行,但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闷,还多亏了箫生,不时说几个笑话,不至于让人感到压抑。-
只是那笑话,当真是要多冷有多冷,偏偏他自己却笑个不停,往往一个笑话却被自己的笑打断数次。-
刘霜祁偶尔也会不忍笑出来,只不知她笑的当真是那箫生口中的笑话还是别的什么就是。-
正在他们走着的时候,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苍鹰啼鸣,抬头望去,天空赫然有只巨大苍鹰,往来盘旋,那啼啸两短一长,远远传来却十分清楚。-
刘霜祁未有在意,兀自垂首前行,箫生却停了下来,抬头凝忘着那盘旋的苍鹰,似是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箫生快步走到刘霜祁前面,对她道:“我还有要紧的事,不能和你同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刘霜祁看了看天上苍鹰,只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告别。-
箫生也不在意,想了想,道:“你一路往东而行,到长安后过潼关,再东行百余里,往荥阳南去,淮阳城外西十里,便是固陵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看着箫生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刘霜祁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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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突然好像更加宽了几分,两旁巨木静静驻立,动也不动。-
这天地豁然间不觉竟又大了多少,人仿佛飘野浮萍,渺小的无处依靠。-
也许,人总是想有个同伴,有个依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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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霜祁对这感觉微有些讶异,却被箫生远远传来的声音打断无边思绪。-
“希望下次再见时,你便不再是王炎了,呵呵……”-
朗朗的笑声渐渐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刘霜祁望着茫茫去路,嘴角无意间翘起一个角度,连她也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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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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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向来是羌族胡人之地,本来并无中原人居住,但自从秦时始皇帝雄才大略,一统天下,改设郡县,这不毛之地竟也渐有中原商人走动。本来羌人极是抵制外族,于是便大大小小发生了几次冲突,奈何秦朝一统,国力强盛,又岂是羌族一族所能抵抗,时日久了,羌人便也算是默认了中原人往来,何况中原物产丰饶,丝绸、茶叶、铁具等正是羌族所不有的好物事,而羌族美酒宝马等也俱往流中原,一时中原与羌族胡地互通有无,竟也别有一番融融气象。-
天水郡正是距羌人最为接近的一个所在。-
城中商人往来,互通货物,店铺高低错落,吆喝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胜景象,在此当真便要以为是身处中州某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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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城外东十里有座无名小丘,这座小山丘并无任何特别之处,然而夜色笼罩之下,这座丛林蔓生的小山却隐隐透着股邪气,漫上月空。-
十五还没到,月亮已渐是很圆了,仿佛白璧玉盘,高悬夜空。月光洒下,静谧的山林在黑暗中却仿佛泼了层血色。-
山腰,一座小庙。-
姜神庙。-
庙门牌匾三个红漆大字。-
此时庙中灯火昏暗,只隐约亮着一团火光,风从门隙里溜进来,火苗便随之舞动。火盆中偶尔传来一声木枝燃尽的吡啪声。-
“拓拔大哥,你怎么看?”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正是庙中传来。-
没有人回答,倒是又响起数声嘀咕。-
这小小的庙中,正不知有多少人,看他们说话俱都压着声音,连火光也是十分弱小,便知这些人必定是在秘谋什么紧要之事了。-
良久,一声清咳,议论声霎时停了下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想必便是那拓拔了。只听他道:“这件事的确有些异样,以我们得到的消息,应该是不会有错,只是…”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住口不语,其他人也一时陷入了沉默。-
……-
黑暗在火光中愈发显得深邃,高大的神象在火光中将影子长长拉下,那神象看起来却极为凶恶暴残,两个手中俱是巨大铁锤,高高举起,仿佛下一刻便要向庙中诸人砸下,庙中诸人却是无丝毫感觉。-
这庙中情景,实在是过于魔怪诡异。-
不一会儿,火光消失,庙门开处,全身黑衣面着黑纱的人陆续跳入林中夜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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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布谷鸟的凄鸣传来,远远飘荡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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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庙门再度打开,一身黑袍的男子走出,他警惕的打量了四周,然后戴上袍子背后的帽子,身形一动,也向夜色中掠去。-
半空之中,不知有意无意,那男子又回头深深望了姜神庙一眼。-
下一刻,这座小庙重又陷入深深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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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咦…”-
小庙顶上一人打了个哈欠,起身坐了起来。-
竟然还有人!-
竟然便是箫生!
背着月光,脸上被夜色阴霾笼罩,看不清楚表情。只见他默然坐了片刻,便腾身而下,站在了庙门前。
姜神庙。
抬头,那三个漆红大字鲜艳夺目,仿佛能滴出血来。箫生看着那牌匾,深深呼吸,而后轻轻向门推去。
“吱呀…”庙门发出沙涩的声音,门开处,月光洒下,照的庙门口内一片霜洁。箫生缓步踱入,影子长长拉下,直投到庙内深处,和那黑暗融为一体。
箫生左右暗自察探了一番,才缓缓步入,走到供桌前乱摸了一通,忽然手下一停,他微微一笑,片刻,一点零星烛火燃起,庙内瞬间铺满光明。
箫生单手擎着蜡烛,另一手紧紧握着寒箫,仔细察看着这座阴森的小庙。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便又走到供桌前,将蜡烛暂插在烛台上。
神象高大,影子接着微弱星光投下,正好投在箫生身上,箫生正皱眉沉思,黑暗笼罩,霍然惊醒,转身像那凶恶神象看去!这尊神象也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只是面目凶煞,倒似地狱鬼魔,却不知谁人建这神庙,又拜祭如此恶神。
箫生凝视半晌,仍无所获,不禁丧气,叹了一息,灭了烛火关门走出小庙。
外边,星稀月明,微风阵阵,群山耸立,云海蒸腾。箫生摇了摇头,回身一跃,重又上了庙顶,躺在稻草垫上。
昏鸦倒垂,弦月低挂。偶尔寒鸦一动,低鸣一声,又沉沉睡去。
箫生摇头,苦笑一声,“畜生也比大多数人逍遥快活的多啊,起码,它们不必忧心太多。”
“其实,便做个畜生,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他喃喃道,忽然又呸了一声,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过能选的话,我还是选这多忧多事的人做!”
一念甫定,心下顿时一宽,睡意袭来,不久,他便沉沉睡去。
寒箫倚在箫生怀抱,一会儿,箫生嘴角绽开淡淡笑容。
如梦真实,谁又真抛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