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是欢颜的生日。
以往在杭州,虽然生日的时候父母总不在身边,但外公外婆却会张罗着给欢颜准备一大桌好吃的菜,爷爷奶奶也会送来礼物。可以说,欢颜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
去年的生日,欢颜是一个人在上海过的。那段时间光夏接手的一个并购项目正进入最后的关键阶段。他从纽约打来电话,告诉欢颜他不能回来。欢颜笑着说没关系啊,我可以找好朋友出来聚,我会过得很开心的。但是那天欢颜只是自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在一家通宵经营的咖啡馆的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没有你在身边,我想多爱自己一点,却还是将自己放逐在寂寞里。”欢颜在那天的日记中写道。
今天早上光夏出门的时候,跟欢颜说晚上一起在外面的餐厅吃饭,但是却没有提及生日的事情。欢颜以为他不记得,也没有刻意提及。有些事情,只有心甘情愿地做才算心意,如果是在一方有所要求的情况下,反倒没有了意思。
欢颜六点半到了约好的餐厅,刚进门就看见光夏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菜单。完美的侧脸,不凡的气度,尹光夏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成熟无拘的从容感,淡定闲适,无半分浊世之态。
欢颜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杂志上那些专栏作家明明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死守着一棵树,要放眼整片森林,但是到现在为止,欢颜只是在面对尹光夏的时候才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定是他长得太帅了,女人呀都是外貌协会的,欢颜这样安慰自己。
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突然后面有人拍了一下欢颜的头。转过身去,原来是陆荻,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欢颜曾听别人说起陆荻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但是在欢颜的眼中他却是对待每个人都很温柔的人,而且可以跟他毫无拘束地开玩笑。欢颜的观念虽然常常被别人左右,但是对于她的好朋友,她却是只相信自己的感觉。陆荻到底伤过多少女孩子的心她不想了解,她只知道他对自己是很好的,他是她的朋友,因此便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
“欢颜,光夏太不够意思了。我只是要跟你一起吃个饭,至于那么冷酷地拒绝我吗?还好我跟着他的车子到了这里,这顿饭我是吃定了。”陆荻得意地说道。
欢颜呵呵地笑,虽然她很希望跟光夏两个人吃饭,可是谁让陆荻是她的死党呢,真是拿他没办法。
光夏看到欢颜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却在看到陆荻后又沉下脸去。陆荻无视光夏可以杀人的眼光,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原来光夏并没有忘记欢颜的生日,他把一份有出让人签字的origin商标权转让合约放在欢颜面前。
“你签字后只需要到商标局提出申请,经商标局核准公告后,你就可以成为origin商标的所有权人了。”光夏说得轻描淡写。
“你是怎么做到的?转让价款5000元?未免太划算了,有点可疑呀!”欢颜拿着合约书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告诉他因为连续三年没有在25类上实际使用origin商标,因此我可以要求撤销。他本来就是注册了一大堆商标的投机分子,如果真被撤销了一分钱都赚不了,因此便同意低价转让。”光夏平淡地说出原委,对欢颜怀疑他的业务能力感到有点受伤。
“就这么简单?”欢颜眨眨眼睛,她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当初她可是觉得备受打击、前途一片黑暗来着,而且尹光夏正是以此事要挟她的呢。怎么这么简简单单就解决了呢?
“欢颜,哈佛毕业的人有一个信条,那就是“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从对手的每一个漏洞中寻找致胜空间。”而光夏正是深受这个信条荼毒的哈佛学子哦。”陆荻看着欢颜瞪大的圆眼睛,调侃道。
“那你上次说要陪我去谈房子的事情,也是真的罗?你真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房子租下来吗?”欢颜崇拜地看着光夏,期待地问道,却不曾引起陆荻一阵惊呼:“凌欢颜,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哎!光夏好歹也是哈佛的JD,又是麦克哈顿最有前途的合伙人,那些跨国并购和投行业务他都忙不过来了,再加上他爸爸整天给他制造些麻烦,而你竟然让他帮你做这些商标和房屋租赁的小事?!”
光夏冷冷地瞥了陆荻一眼,示意他闭嘴。只要欢颜说有困难的事情,他都愿意帮她完成。
“爸爸制造麻烦?什么麻烦?”欢颜疑惑地问。
“你不知道呀?!”陆荻又是一阵惊呼,“凌欢颜,你对光夏了解得太少了吧?光夏毕业的时候可是被高盛等华尔街投行争抢的人才呢。他爸爸也一直希望他在美国发展,还安排了纽约上东区的名媛跟他相亲。那女孩的父亲可是纽约很有名的华裔地产商,对光夏以后的从政之路是很有帮助的。但是光夏就在相亲那一天不告而别,擅自回国了,而且后来还娶了你。可想而知尹爸爸有多么愤怒了。他一直想着法子为难光夏,就是希望能把他逼回美国去,按照他所安排的道路走。你不知道,之前光夏工作有多努力多辛苦才换得今天的成绩。”
光夏看着欢颜担忧的眼神,握了握她的手柔声说道:“那些纷扰都过去了,我已经强大到能渐渐远离爸爸的势力范围。不要想那些复杂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只要简简单单地快乐生活着就好了。”光夏知道欢颜太善良,她总是会把那些不好的事情归咎于自己,哪怕她只是事件所有环节中最微小的一环,她也会放在心里反复检讨。
因为怕欢颜又陷入坏情绪中无法自拔,光夏转开话题,问陆荻今天为什么非要跟来。原来陆荻有一次跟光夏去runway杂志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长发披肩,穿着一身白色的纯棉长裙,微微仰着头,站在杂志社楼下的院落里。她闭着眼睛,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皮肤如白瓷般透明光洁。她的侧影是那么唯美,她的姿态是那么具有某种艺术情调,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乌黑明亮。陆荻惊为天人,并且对那个女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他从光夏口中知道那女孩就是蓝珏,欢颜的好朋友。因此他迫切地希望从欢颜这边了解一些蓝珏的信息。
欢颜听了陆荻的话,不禁莞尔。缘分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啊。以前在餐馆的时候陆荻就见过蓝珏一面,可是那时候他却没有感觉,也许爱情真的是在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间才会产生的吧。
欢颜给陆荻介绍蓝珏,并给他出了很多讨蓝珏欢心的主意。一直聊到十点多,陆荻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光夏瞪着眼送走陆荻这个电灯泡。今天是欢颜的生日,他本来计划两个人吃一顿有情调的晚餐,然后去江边散步的。现在看来都落空了。
上海被称为不夜城,市中心的夜空不是黑色的,而是亮得可以看到天上漂浮的白云。没有星空可以看,光夏拉着欢颜的手慢慢地走回家去。
“对不起。我以为你以前很晚回家是你讨厌我,不愿意看到我。”欢颜说。听了陆荻的话她才明白光夏为什么以前总是很忙,为什么总是很晚回家。他那么辛苦地工作,她却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胡思乱想,不仅误会他,还任性地离开他去布拉格,害他一边忙于工作,一边还要四处找她。
光夏停住脚步,很认真地注视着欢颜,诚恳地说道:“欢颜,我希望以我自己的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只有在事业上打拼出成绩才能养你啊。过去在爸爸的高压下一直过得比较辛苦,要学习很多知识,要去认识很多的人,却独独没有学习如何跟女孩子相处。而且我并不是一个擅长将爱表达于外的人,让你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以后,我会认真学习的,我希望能跟你很好地相处。”
“为什么,我没有那么好。”欢颜感动地抱住光夏,喃喃地说道。
“你当然有。曾经也有一些女子向我表白,但是我总是能轻易地看清楚她们的小花招,那些故意装出来的体贴或故意发出来的小脾气,很轻易地就被拆穿并且只会让我觉得可笑。但是像欢颜这般凡事不讲心机,只追随自己内心生活的人,我反而无法了解。欢颜的真实与坦诚,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会笑我吗?会觉得这是一份轻而易举获得的爱,而不会珍惜吗?”欢颜问道。
“当然不会,我会倍加珍惜。尤其这份爱来自于我的妻子,对于我来说是最奢侈的幸福。”尹光夏拥着欢颜,觉得人生在这一刻圆满。怀中的这个美丽羞怯的小女人,这个总是让他牵念让他想捧在掌心呵护疼爱的小女人,这个说爱他要跟他共度一生的人,是她的妻。
他何其幸运,能够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