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春的头发杂乱的披散着,脸颊上血水和泪水交杂在一起,还伴有点点乌青,衣裙上也是鞭痕累累,血迹斑斑。他低声哭泣着,时不时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尹侧君还没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王女仿若惊雷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个人可是你的小侍?”
尹侧君定了定神,上前几步,慢慢低头跪下,用些微发颤的声音答道:“是的。”
王女面色更恨,冷冷地问道:“是你指使他给凌云下药的吗?”
晴天霹雳一般,尹侧君只觉得这一刻天地都仿佛翻转了过来。
是的,确实是他让访春给芷阳居送吃食的;是的,他的目的确实并不单纯;但他真的没有指使过这件事。
他急急地抬头答道:“侍身冤枉,请王女明察。”
还不等王女回答,平侍夫便急不可耐地大声喝斥道:“铁证在前,哪里还容得你狡赖,依我看,不动用大刑你怕是……”
“平侍夫!”王女不悦地扫了他一眼,“事情尚未完全水落石出,本王还在这里,平侍夫怎么就这样着急用刑?”
平侍夫像是突然被噎住一般,不忿地闭了口。但他仍紧紧盯着尹侧君,心中暗暗念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看你还怎么嘴硬。
尹侧君听了这话,心中宽慰,还好,王女还是有一些护着他的。自以为有所庇护的他,心中稍定,朗声说道:“侍身自问并没有做任何不应该的事,却遭人冤枉。既然是铁证在前,那么还请王女明示侍身。”
王女冷哼了一声,尹侧君刚刚有点底气的心一下子又僵硬了。王女依然用冷冰冰的语调说道:“倘若你真是无辜的,本王也不会冤枉了你。”她看向站在一边的太医,道:“讲!”
“回王女话,经过众位太医和臣的诊断,五小姐的昏迷是服食过多的毒药乌头所致,”莫太医垂手低头,恭敬地说道:“后经微臣仔细查验,在五小姐今日中午所食的粥中发现此毒。”
厨房里的小侍自然已打点好了,会有人咬定做粥送粥的都是访春,再无他人碰过那碗粥,芷阳居里的小侍都是伺候了好几年的,不可能去害自己的主子,那个下药的也被王正君暗暗处理掉了。因此,再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访春和尹侧君的清白了。
尹侧君一下子丧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在了地上。
“证据确凿至此,你还想抵赖吗?”平侍夫吼道,却不知问的是尹侧君还是访春。
“全是奴才的主意,与主子无关。是奴才想……”访春伏在地上,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该死的奴才,没有尹侧君的示意,你会这么做?还不快点说了实话!”平侍夫猛然绕过王正君,疾步走到访春面前,对着访春狠狠地说道。
“王上,真的不关主子的事,是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这么做的,还请王上饶了主子吧!王上!”访春重重地把头磕在地面上,额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王女有些倦了,揉了揉眉头,道:“好了,既然只是奴才犯下的,就交给王正君吧。我听着就是。”
王正君慢慢举杯抿了口茶,道:“来人,访春下毒谋害五小姐,拖出去,乱棍打死!”
“王上!王上!饶命啊!”只一会,便没了声响。
尹侧君一惊。
“至于尹侧君……”王正君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身旁的王女。
“若娇,对于今日之事,或许你确实不知情,”王女垂着眼,说道:“但至少是用人失察,这一点你总不可否认,本王和正君实在不算冤屈了你。侧君尹氏,禁足菱瑗阁一月,罚月银半年。”
尹侧君使劲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虽然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去了访春这一助力,痛心之极。
平侍夫自然并不甘心,原本是蓄意谋害的大罪,现在却平白成了用人失察,这罪名可是降了十万八千里。他紧咬着牙,心道,你害了我的惊儿,哪能让你这么简单的全身而退?大罪让你逃过,惩戒总要再加些。想到这里,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王上,侍身自知无讲话的资格,但有了五小姐的事,下次指不定就要落在三小姐身上。侍身同为人父,与林侧君感同身受,在此恳请王上除去尹氏侧君之位,降为侍夫。还五小姐一个公道!”说罢,他伏在地上,哭得甚是可怜。
王女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又道:“如此,就这么办吧。”
话音刚落,尹若娇头一偏,晕倒了。
满屋顷刻又乱作一团。王女没了再等下去的心情,吩咐了一声“好好照看”,就大步迈出了椿庆院。
舒亲王府,芷阳居,凌云百无聊赖地半躺在塌上,翻看着一本杂记,芙苒在旁安静地绣着帕子,不时地递上一些茶果。
今日已是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了,凌云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这牢笼一般的日子总算是要过去了,整日呆在这屋中,连花园都不让逛一逛,可真真快要把她给闷死了。
屋外,突然传来了芙萱几个兴奋的叫声,凌云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刚想起身,芙茹已拖着几只眼睛亮闪闪的小尾巴进了来,手中抱了一黑一白两只兔子。凌云一见,也不禁有些手痒,芙茹笑着把兔子给了身后的芙萱、芙蘅两个,道:“这是四皇女命人送来的,说是当做补送今年的生日礼物。”凌云暗自撇了撇嘴,心道:那你就不能亲自来送?这都一个月没见着面了。
芙萱爱不释手地逗弄着兔子,开口道:“主子,给它们俩起个名字吧!”
凌云也懒得多想,随口说道:“墨、银。”
芙萱、芙蘅两个欢喜地应了,向凌云告了退,便兴奋地去院子里给墨和银搭建房舍去了。
芙萱两个前脚刚出去,芙茜后脚就抱着几本书进了屋,笑嘻嘻地道:“来了两只兔子,这芷阳居越发热闹了!”
芙茹没好气的道:“你来这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吧,还不先把正事给回了。”
芙茜做了个鬼脸,道:“这不正要说嘛!喏,这些个是林主子让我给小主子的,让小主子先自个儿看着,看不懂了,再去找林主子问。”
芙茹示意绮霖上前接下了书,又道:“好了,知道你惦记着院里的两只兔子呢,去看看吧!”
芙茜吐了吐舌头,矮了矮身,便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凌云丢了手里的杂书,随便扒拉了一本书过来,眼睛猛地一亮,是医书呢!急忙起身在书桌前坐正了,仔细地看了起来,芙茹与芙苒相视一笑,心知今天下午主子一定是埋在书里爬不出来了。
看了一下午的书,凌云有些累了,比平常早了些就洗完澡,换好衣服,准备入睡。今晚轮到芙萱在房里值夜,服侍凌云躺下后,芙萱便回屏风后的小榻去了,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凌云却躺在床上,望着纱帐,回味着下午所学,有些睡不着了。
突然,纱窗那传来异样的声音。凌云慢慢地扭头,望向窗口,心中“咚咚”地跳个不停,难道今晚又要上演一出血腥故事了吗?高门大户中,这种事儿还真多,是喊还是不喊?正当凌云的脑子还在纠结时,窗外的人已经跃了进来,眨眼间就已来到床边站住。
于是,一副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床上的小人可爱地歪着小脑袋,很是天真地眨巴着眼睛看向床边站立着的人。站着的那人,一身夜行衣,蒙着脸,很是平静地叉着手盯着床上的小小少女。
好半天,两人都没有出声。最后,还是凌云先开口了,虽然对于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心里是有些畏惧,但她的眼皮快要抽筋了,脖子也快歪得折了。
“那个……请问有何贵干?”凌云坐起了身,揉了揉酸酸的脖子,天啊,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要杀要砍能不能痛快点?
“收徒!”黑衣人的答案十分简单明了。咦?收徒?凌云突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有这么鬼鬼祟祟的收徒的吗?还有,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你是……李叔叔?”凌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是!”他拉下了黑巾,语调平平地说道:“听林哥哥说,你想学武。”
凌云一听,转了转眼珠,问道:“那李叔叔愿意教我?”
李侍夫不答反问:“王府里有众多侍卫,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也是非同寻常,足以保护你的安全,你又为何要学武呢?”
凌云收起了脸上的天真表情,严肃地看着李侍夫:“因为我不要成为弱者,也不想依靠她人的保护,还因为,虽有王府的庇护,却不是我自己的,求人不如求己。”
无论哪个世界,弱肉强食的规则是永恒不变的。在这法制比前世更为不健全的世界,尤是如此。那种处处受制于人的屈辱滋味,她凌云永远也不要尝试!
李侍夫深深地看了凌云一眼,道:“学武,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的确有学武的根骨,但若想学有所得,成为一位真正的强者,就必须承受更为痛苦的磨练,你可要想好了。”
凌云坚定地道:“是!如果我不能坚持,我就不配叫做淡凌云!”
李侍夫突然微微一笑,道:“那么,过几天会有化名景翠、景红的影三和影七来找你,我先命他们做为暗卫保护你,等找到机会了,你就把他们安排进你的小侍中。”
乌头类中毒
服用过量乌头、附子、天雄所见中毒症状。见《千金要方》卷二十四。中毒轻者,证见口唇、四肢麻木,头晕,言语不清,视力模糊。重者心率加速,心律不齐,血压下降,突然抽搐,紫绀,昏迷,甚至死亡。治疗宜中西医结合救治。民间有用生姜、甘草、银花煎、犀角、川连、芫荽汁等解毒。《本草纲目》卷四载解乌头、附子、天雄毒药,有防风汁、远志汁、甘草汁、人参汁、黄芪、乌韭、绿豆、寒食汤、大枣肉、井华水、陈壁土等,可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