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侍夫顿了一顿,方道:“到底尹侧君是新进府的,王女自然也宠他多些,万一……我方才不过白说几句,你可莫要当真。”
红儿却劝道:“主子这时怎么能怯了,您要是咽下了这口气,不就等于告诉他您是可欺的么?他既没有子女,又不是正君,就如此摆弄是非,要是将来生了个姐儿,还不得飞到天上去?奴才知主子若不是心里苦极了,也不会同奴才说,既说了,奴才少不得替主子排解排解。主子固然是好性儿的人,但您去想想宝芝阁里的骆小爷,他又何尝不是个好性儿的人呢?他现下是什么光景,主子应该明白的。”
听罢,平侍夫便不说话了,只盯着梳妆台上的镜子出神。默然半晌,红儿试探地问道:“主子今儿个早上累了许久,还请歇个午觉吧。”
平侍夫点头道:“也好,现下身上倒也真是乏得很。”
红儿服侍着平侍夫除了钗饰,净面卸妆,宽衣上chuang。又将被子掖紧了才走。临走到门口,听平侍夫倚在枕上说道:“这事,你先琢磨着。”
红儿悄悄一笑,他背着身子,横竖平侍夫也看不见。等回过身,再抬头时,脸上已然不带半分笑意,毕恭毕敬地说道:“主子好生歇着,奴才过会儿再来伺侯。”
红儿出了碧禾居,便往菱瑗阁找他往日交好的几个兄弟去了,得知尹侧君对林侧君颇为友好,这几天更是一天不落地送去好些吃食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便一直在脑海里徘徊着不去。红儿又忙旁敲侧击地问出送那些吃食的是谁,又是在哪里做的之后,感到下手有望的红儿心中大乐。笑眯眯谢了那几位兄弟几钱银子。
打发他们走后,见时间已经不早,红儿便寻思着先与平侍夫说说,再看下一步怎么做。又暗自琢磨了下,觉得这事得先安排好人,便在拐角处悄悄地找来个心腹吩咐了一番话,那人“哎”了声,领命去了。
晚膳刚过,平侍夫就匆匆喝退了众人,红儿小心地关门关窗后,便上前附耳,说了如此这般,平侍夫心下一合计,就定下了此事。心急的红儿当晚便偷偷地去会了会那个心腹,命他见机行事,少不了好处云云。
且说第二日,凌云下课晚了些,芙茹候在院门口,见了凌云忙迎了上来,道:“小主子,主子今早去了李侍夫那儿还未回来,小主子是先用膳,还是等主子一起?”
凌云先行往里走,说道:“还是一起吧。”
进了门见到桌上的粥食,凌云只当是爹爹预先备下的,便净手喝了些。
知道主子今早没去过厨房,也没使下人备过粥点的芙茹,虽然疑惑,却也没太在意。
可这不在意却在下一秒成了惊恐:凌云脸色一下煞白,直直地往桌上倒去!
“来人啊!快传太医!通知主子和王女!快!快!”芙茹急得也是脸色发白,忙一叠声地命令下去。
屋里一片混乱。
凌云刚有了些许意识,便听到了耳边压抑的哭声,想要开口,可是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不用说发出声音。这是怎么了?凌云迷迷糊糊的想着,只记得自己昨天喝了碗粥,然后……好像是晕过去了,难道是粥有问题?还没等细想下去,身体的状况就阻止了她,头痛得要命,凌云不由地皱起眉来。
“凌儿定是疼得厉害!”话音未落,凌云就感觉有人在温柔地***自己的眉头。终于,凌云睁开了眼睛,爹爹那张非常憔悴的脸首先跳入了她的眼帘,一双眼睛已是被泪水浸的通红,在看到凌云醒来的瞬间哭得眼睛都无法睁开。
一旁的芙茹几个也是眼圈通红,沙哑着嗓子吩咐小侍们去各院报信。
凌云还正迷糊着,虚弱的身子就已经被拥进爹爹的怀抱。
“佛祖保佑,我的凌儿,你终于醒了。”坐在凌云床边的林侧君紧紧地抱着她,过了许久也没有撒手。
随着凌云的醒来被传到各个院里,芷阳居里人来人往,变得热闹起来,不仅府里各院主仆走马灯似的过来看望,宫里的皇上、四皇女也派人过来探视。
幸好大多都只是问几句,看一眼就走,坐着不动的平侍夫并几个小爷也让芙茹芙芸他们打发了,倦极的凌云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半夜,凌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屋里点着灯,已是深夜时分,林侧君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用手支着头小寐。他的脸色非常憔悴,鬓角斑白,双颊深陷,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感到渴的不行的凌云坐了起来,打算下床去倒些,不想仍是惊醒了床边假寐的爹爹。
林侧君看到起身的凌云,一下子站起:“凌儿醒了?”说话间把椅子也给带翻了。
凌云急急伸出手去,想扶着爹爹,手才伸到一半,忽然肚子“咕噜”一声,顿时脸色微红,手僵在半空,只得尴尬地咳了一声,见爹爹已然站稳,便又收回手来。
芙茹听到声响,进了内屋,此时扑哧一笑,说道:“小主子可是饿了?我这就下去吩咐做些粥来。”
凌云轻“嗯”了声,眼光却瞄向了一边的茶壶,芙芍顺着视线注意到了,却没有上前,只安慰似的说道:“小主子,你再忍忍,这是凉茶,可喝不得,过会儿就能喝些热粥了。”
幸好也没过多久,芙茹便端着几种粥食进了来,凌云胃里空的难受,看到吃的急忙接了碗人参粥过来,三口两口地喝完,又喝了一碗燕窝粥,她的胃里才算舒服些。
林侧君见凌云胃口这样好,很是开心,但夜已深了,怕凌云积食,也不敢让她多吃,便没让芙茹给她上第三碗。
“爹爹,我想学医理,还有武艺。”等芙茹几个都退了下去后,凌云用可怜巴巴的语调,同现下把她当作易碎玻璃一般护着的爹爹商量道。
林侧君见凌云这副样子,哪有不依的,溺爱地说道:“好!好!好!不过你才刚醒,可不能累着了,这个月就算了,下个月就教你学医吧,你前几年就记下了大半的草药,现在学起倒也便宜,也好防身!不过这武艺么,凌儿得自个儿去求你母亲。”
父女俩又聊了几句别的闲话,就睡下安置了。凌云本想回自己房间,林侧君有些不放心,就仍在这边睡下。
林侧君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的休息,精神一松懈便尽显疲态,很快便睡熟了。凌云却睁着眼睛,想着接下去要走的路。
芷阳居终于熄灯安歇下了,有些地方却是热闹起来了。
菱瑗阁内,尹侧君正要睡下,忽然听到外面有些吵闹的声响,就问了一句:“外面发生什么了?”值夜的小侍访秋听了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说完刚提起脚来,门就已被人推开了。菱瑗阁另一名二等小侍咏荷走了进来,气鼓鼓的样子,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跪了下来。
访秋呵斥道:“这都是什么时辰了!主子正要就寝,你们在吵闹着些什么?”
咏荷委屈地扁扁嘴,道:“是琳玎说奉命而来,非要见到主子您不可。奴才方才也说主子已经就寝了,他还不罢休,这才争吵起来惊扰了主子。”
琳玎?尹侧君仔细地想了想,那是王正君身边的人。现在都这么晚了,还来找他做什么?
尹侧君虽然疑惑,但也不得不去,忙对访秋、咏荷吩咐道:“还不快点帮我更衣。”
隐隐地,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匆匆地穿戴好了,尹侧君跨出了房门。琳玎带着几个小侍在门外站着,见了他矮身行了个礼,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说:“奴才也是有命在身,若是惊扰了侧君,还请侧君恕罪。”
尹侧君冷笑着说道:“这可是言重了,是王正君找本君吗?”
“不,是王女大人有请。侧君这就随奴才去椿庆院吧。”
尹侧君心里又是一寒,也不再多言,跟在琳玎后面朝椿庆院走去。
椿庆院里,一片灯火通明。不知怎么的,这明黄橙红的灯光却没给人带来安祥平和之感,反是让人觉得杀气腾腾。
尹侧君步入屋内,却立即被惊呆在了原地。
王女正端坐在右侧主座上,面色铁青,两只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王正君坐在她的身边,脸色淡然;平侍夫侍立在正君之后,眼睛有些红肿,像是流过了泪,但他能够肯定是装出来的,因为平侍夫那并不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
李侍夫坐在王正君的下首,低头抿茶,因此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左侧客座末尾的地方站着红儿,低垂着头,脸上俱是惊恐,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愧疚;右侧末座上坐着江小爷,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更多的却是茫然,似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侍们满满地跪了一地。
最近也就五小姐一件大事了,可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如今这么大的排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召来?”过了好一会儿,端坐正座的王女才开口了,声音冷酷到了极点。
尹侧君只觉得脖后刮来一阵冷风,直刺得他突突的疼,他尽量让自己不发抖,答道:“侍身愚笨,还请王女明示。”
“带上来。”王女厉声说道。尹侧君不敢抬头,只听“咚”的一声,似乎是一个人被扔到了他的旁边。他回头看去,只觉得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是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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