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岸边上的人已越来越少。
秦箫低垂着头,手里还握着那个酒杯。
“婢子拜见公子。”
秦箫抬起头来,就看见两个白衣女子肃立在轿边。她们一个**红,一个叫柳烟,都是李仙影的贴身丫鬟,也正是刚才在花台之上跳舞的四个女子中的两个。而其他那些人呢,想必也是仙影的人,只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她提起过。秦箫已懒得去想这些琐事,他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离开。
春红、柳烟心领神会,殷切的笑着万福道:“是,婢子告退。”
她二人嘴上虽答应,脚下却不停,径直朝春娇、林玉瑶走去。
春娇刚受的满腹怨气正没处发作,不想李仙影的这两个丫头竟大摇大摆地冲着她们走来,看上去没大没小全无半点规矩。
春娇气不打一处出,叉着腰冲着她们吼道:“好个没有眼色的丫头,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闲着没事在这里晃荡什么?”
春红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她就是刚才对咱们主子无礼的那个人。“
柳烟亦自横了春娇一眼,嗔怒道:“怎么像条疯狗一样乱********红怒哼一声道:“她敢对咱主子无礼,简直是罪大恶极。”
柳烟向林玉瑶飞了一眼道:“那她呢?”
春娇恨声道:“有她们留在公子身边就是对咱们主子不敬,谁都不例外。这是她们自找的!”
春娇看着这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显然不怀好意。正要发怒,林玉瑶却拉住她衣袖。只听她声音细弱蚊蚋道:“姐姐还是别跟这些姑娘们过不去了。”
春娇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去,一甩衣袖将她摔向一边,恨恨道:“少管闲事。”
林玉瑶被她一摔扑倒在地。她心里委屈,垂下泪来。
春娇摆脱掉林玉瑶,正要找柳烟、春红算账。可就在这时,两点寒星自春红袖中迸出,直向春娇、林玉瑶击去。
林玉瑶正抬手去擦眼泪,只听“叮”的一声,什么东西击中她手上玉镯。她悲痛之下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只是掩面啜泣。
春娇看着这精芒射来,大叫了一声,俯身倒了下去。
林玉瑶全未料到会有如此惊变,骇的她花容失色竟忘了哭泣。等她缓过神来,已扑到春娇跟前,推她道:“姐姐,你怎么了,快些醒醒呀,怎么了……”
她呼声是那样的无助,直叫得人心都碎了。却不曾察觉自己也是险遭毒手,死里逃生的人。
春红、柳烟看了林玉瑶一眼,又扭头对视,茫茫然不知作何解释。
秦箫听到春娇一声惊叫、林玉瑶嘶声痛哭,忙离席来看。只见春娇面如死灰,七窍流血。春红、柳烟二人早已飘然而去了。
秦箫一个飞身,箭一般的飞掠而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他冷冷地看着这二人,伸出手道:“拿来!”
春红故作不知,微微一笑道:“公子要什么?”
秦箫道:“解药!”
春红眼珠子机灵地一转,笑道:“什么解药?我怎么不懂。”
秦箫怒道:“你还装蒜,春娇不是中的你的暗器。”
春红见秦箫发怒,非但没被吓倒,反而生起气来。她瞥了秦箫一眼道:“暗器就是我发的,你明知道中了蚀骨散根本就无药可救,你还来要!”
一个丫鬟杀了秦箫身边的人,说起话来竟还理直气壮。
秦箫看着她反而不气了,他道:“那好,既然没有解药,毒药应该有吧。”
春红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公子不要解药反要毒药,莫非也想毒死我一命尝一命?”
秦箫盯着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春红轻哼一声道:“好,婢子只是个奴才,既然主子要奴才死,奴才怎敢不死。主子要奴才服毒,奴才就不能割脑袋!”
她惨然一笑,探手入怀道:“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话刚出口,春红右手一颗晶莹剔透的红丸就将入口。秦箫脸色微变,右手向前一探,那红丸倏然消失。秦箫一拂袖转身就走,临走时默然道:“你们用不着在我面前玩儿花样,都走吧。”
春红看着秦箫的背影,咯咯笑了起来。他明知那红丸根本不是什么毒药却还是不放心,看来他也许没有变吧。
秦箫颓然坐到软席上,看着暴毙的春娇自责道:“我早该料到会是如此,怎能不加提防,对她们还是如此放心……”
早有家丁走过来道:“公子,怎么办?”
秦箫挥手道:“将春娇厚葬了吧,把林玉瑶先送回府中。”
那家丁躬身道:“是!”
李仙影自离了湖边,就发足狂奔。别人奔跑都是踏地有声,她却身轻如燕;别人奔出十几里路都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却面不红、气不粗,越来越是神清气爽,像是满身的烦恼都已追之不及。她现在已舒服多了,所以放慢了脚步,终于停下身来。
这是一片深山密林。虽然寒冬未过,冰雪尚未消融,但那些苍劲的白松却愈发的挺拔,傲立天地间展示着唯我独尊的气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跑了?”
李仙影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男子几乎贴身站在她身后。但她并未吃惊,仿佛早就知道背后有人。
这个男子一身黑衣,苍白的脸庞冷如冰霜,一双细目迸发寒光。而最为醒目的却是他冻得发白的手上握着的那把钢刀。这样一个人站在雪地之中,丝毫不会感到半点生机。但李仙影却对他欣然一笑,开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黑衣人虽然目如白刃,但每次落到李仙影脸上时都会变得异样的温柔。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柔声道:“你想说什么?”
李仙影轻轻叹了口气,问道:“他……他没有发现你吧!”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关切,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黑衣人道:“你很在乎?”
李仙影遮掩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黑衣人笑道:“他发现了又如何?”
李仙影着急道:“几年前走的无影无踪的人突然出现,他会怎么想?你为什麽要暴露行藏?”
黑衣人道:“我不喜欢玩儿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了,更何况他本来就已发觉我就在左右。”
黑衣人瞧着李仙影满面怒容,嘲笑道:“你不是怕他发现我,你是怕他吃醋!”
李仙影轻蔑笑道:“我会怕他吃醋?”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心虚,不由得向黑衣人瞟去。
黑衣人正对着她微笑,那笑里充满了嘲讽但好像又有些许的怜惜。
李仙影搭讪道:“你笑什么?”
黑衣人道:“你这是欺人,还是自欺?”
李仙影怒道:“我既不是欺人,更不会自欺,我有我做事的方法。”
黑衣人道:“但我若说你的方法不对呢?”
他不等李仙影反驳就接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告诉他?你是怕他受到伤害,还是怕他离你而去?”
李仙影道:“他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黑衣人冷笑道:“是吗?”
李仙影闭口不答。她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但她却害怕让他知道一切。
黑衣人凝目注视着她,脸上现出怜爱之意。他伸手拍着李仙影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怕他受伤就更应该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你可知道现在我们危机四伏,局势相当不利,而且还没有查出幕后主谋,那些人的矛头很有可能指向他。
李仙影反驳道:“他……他不会轻易遭人暗算的。”
黑衣人道:“就算他聪明绝顶,武艺超群,那些暗箭伤不了他。但我呢?你难道想让他一直误会下去?”
李仙影却摇头道:“但他……”
黑衣人截口道:“我知道秦箫决不是冷面无情之人,如果到时他真的做出什么绝情忘义之举,我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他!”
李仙影急道:“不行……我不想让他死。”
黑衣人笑道:“你不是亲口说的他若对不起你,你就杀了他吗?”
李仙影黯然道:“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也许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等事办完后就又会风平浪静,到那时我会加倍补偿他。”
黑衣人知道李仙影决定的事任何人都很难改变,他除了叹息还能怎样。
他只是心道:“其实我不是在担心他,而是担心你。你可知道,这里面最苦的是你自己!”
李仙影突然转头望向黑衣人道:“你是不是说过要替我出气。”
黑衣人一怔,继而回头望了一眼,笑道:“说过。”
李仙影道:“我不喜欢耳朵长的人。”
黑衣人道:“我也不喜欢。”
李仙影道:“你去把那些长着耳朵只会偷听别人说话的人揪出来,我要割下他们的耳朵给你下酒。”
黑衣人道:“我们一起揪岂不好玩。”
李仙影想了一想,笑道:“好!就这麽办。”
“好”字出口,二人已飞身向密林中窜去,一个拔刀、一个抽剑。松林深处十几条人影在黑暗中撺掇着。他二人所到之处剑光闪闪、刀风霍霍,霎时传来阵阵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