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瞳带着冰壶悄悄去了吐谷默,只有极柢岚皇和桢济知道,甚至皇后也仅仅以为她出去休整了。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冰壶小心翼翼地看向面色不好的瑾瞳。已经来了几天了,瑾瞳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来吐谷默的目的,仅仅让她称自己为“小姐”,不准提起有关极柢岚的一切,所以一向沉默寡言的冰壶话就更少了。
“嗯,好吧。”瑾瞳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不留神撞了个人,“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瑾瞳慌忙道歉。
那人笑笑说:“没关系。”继而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就回转过身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见过你。”
“怎么会,我第一次来这里。”瑾瞳一脸不信,“你又是谁?”
那人定定地看了瑾瞳几眼,从脖颈处掏出一个东西——桃木符!“你,可认得这个?”
“这个桃木符……”
“你仔细看看。”他走近一步,却依旧不肯摘下那配饰。
“似乎……”瑾瞳小心翼翼地靠近,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眼乜见了手刻的一行小字——“与君同在——瑾瞳刻,赠冰澈”瑾瞳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喃喃的念道:“难道,难道,冰澈将它送了人?”
“不,不会的,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将它送人的,因为,我就是冰澈。”他坚定的说。
“什么,你说,你是!”身体尚未恢复的瑾瞳眼前一黑,再次瘫倒下去。最后听见一声呼唤,感受到一双手的温度。
瑾瞳昏沉沉地睡着,睡着,头很痛,思绪紊乱,浑身发烫。“最痛彻心扉的记忆总会在以为忘记时出现。”耳旁回响起与书见面时他的第一句话。是啊,似乎真的不记得了,可是……可是……他,不是已经……
勉强睁开眼时,只有冰壶坐在床头,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苦药味。
“冰澈?”瑾瞳口中喃喃念道。
“小姐,您醒了?!”冰壶如释重负,瑾瞳要是醒不来还不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啊。。。
“冰澈。”瑾瞳不知所以地说。
“啊。您在叫千先生?他去拿药了。我这就去叫他。”冰壶站起来跑了出去。
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
“瑾瞳,你醒了?!”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嗯,”瑾瞳轻声应着,“你,我只想问你,我还活着吗?”
“呵,”冰澈笑了,“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冰澈并没有死去……可是,这个听到事情全过程,瑾瞳甚至愿意他就那么死去了……冰澈居然就是吐谷默现在的皇——朝歌,也是瑾瞳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冰澈淡淡的笑着:“雪儿,没想到吧?你也是吐谷默的人吗?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这些年你过的可好?”
“你…说…什么……”瑾瞳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我问你这些年过的可好?”冰澈坐在床边柔柔的笑着。
“不…是……,前面的,你说你是谁?”瑾瞳艰难而急促地说。
“这儿的皇,吐谷默的皇。”
“什么?!这儿的皇,吐谷默的皇……”瑾瞳不自信地睁大眼睛。冰澈竟笑的那般天真无邪,云淡风轻。不!怎么会?!吐谷默的皇……朝歌……二哥……冰澈……“谁?哦,他?他在吐谷默做皇了,他还一心以为自己是个吐谷默人呢?!”莫綦讥诮的笑又重新回荡在瑾瞳耳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原来那莫名的熟悉感竟是因为……不要啊……
“苍天在上兮,几许轮回、星垂平野兮,几番人世。无风而起兮,唯有真心。丝丝缕缕声声唤,期期艾艾浅浅情。”瑾瞳的心中不禁响起这首极柢岚民谣。是啊。这么久,这么累,究竟是为了什么呵?谁稀罕这个皇位啊!
“瑾瞳,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放心吧,既然这次遇见了你,我保证,永远不离不弃,永远。好吗?”见瑾瞳眼神不对,冰澈急急忙忙的说。可是,他怎能读懂瑾瞳眼中的空洞、悲伤、若失?永远幸福?可能吗?你是我的二哥啊……至亲的二哥啊……瑾瞳心中一阵绝望。有谁能知晓我的哀愁,有谁人能破解命运的玄机?名叫天命的婆婆早已铺好了轨道,只等待我们遇见远离。
瑾瞳苍白的笑了,无助且又哀伤。
“你累了。”冰澈说着,给瑾瞳盖紧被子。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可是,自己也不能告诉他,那个封杀令竟这般狠毒,他死了,自己也活不了,自己死了,极柢岚也会随之而亡。万古的神明啊,请救赎您的子民吧,降下神谕,指点迷津吧!
瑾瞳靠在门旁想起昨夜桢济飞来的纸鸢上的话:“北斗已找到,速回。”就这样回去吗?他,怎么办?“冰壶,快。收拾东西,今晚回极柢岚。”瑾瞳利索地吩咐到。冰壶满眼诧异,却利落的收拾起行李。“速回”,发生了什么呢?
深深看了一眼熟睡的冰澈,瑾瞳悄悄地携着冰壶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极柢岚。却见城门外一片狼藉,到底出什么事了?一身蓝衣立于城门之上的极柢岚皇已显出苍老之色,瑾瞳心中不觉一酸。
“吐谷默再次突袭。”桢济轻声说,“你,见到他了么?”
瑾瞳点了点头。心中一寒而颤。打败极柢岚,取而代之,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父皇,”瑾瞳轻声唤。憔悴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这般孤苦,寒风缭乱了长发,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风,灌满了长袍,却灌不满空荡的心啊。
“瑾瞳,代父出征,讨伐吐谷默,愿否?”
“儿臣……”瑾瞳心底里厌恶战争,何况……可是……“儿臣愿意。”
“好。”极柢岚皇很是满意。
瑾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桢济,他正目光复杂地看着瑾瞳。
“桢济,你与你皇妹一同前去。”
“是,父皇,恳请父皇准许一夜准备时间。”
“准了。”
“谢父皇,儿臣告退。”
“走吧,都走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极柢岚皇用力挥了挥手。就在那一刹,太阳落下了地平线,灰夜开始蔓延,几只零丁的孤雁悲鸣着,翅尖轻点着水面,荡出一圈又一圈幽幽的浪纹来。瑾瞳深深地感到了父皇的苍老,人竟如此脆弱,什么也敌不过时间与空间啊。瑾瞳收住灵力,幻象消失,独自坐在城头,承受来自黑夜的压力,有些事真的不可改变?
【子夜】
有人轻叩房门。
是桢济,似乎还有其他人,瑾瞳感觉到了异乎寻常的气息。
门外,桢济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白袍的人,白色的胡须长及腰间,月色下那白色胡须愈加显得纯正。
瑾瞳与那人对视着,说是对视,其实瑾瞳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眼睛。那高挺的鹰钩鼻以及深陷的双眸让瑾瞳摸不清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只是感觉他似乎很老很老了,岁月的刻痕深邃而细密。他没有开口,瑾瞳也缄默着。
“瑾瞳,这就是北斗。”直觉告诉瑾瞳。
忽的,瑾瞳看见北斗笑了笑,点了点头。
是读心术么?瑾瞳不觉凛然。
北斗又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东西递给瑾瞳——一副羊皮纸的地图,虽然破旧不堪,但上面的标注却熠熠发光。等瑾瞳抬起头的时候,就只剩下桢济一个人了。“他呢?”瑾瞳惊诧到,自己身前的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走了。”
“……”
“明日出征吐谷默,你可有准备好一切?”
“能怎样呢?”瑾瞳摇头苦笑,“手足相残啊……”
“错了,现在我们是敌人。这一仗,一定要赢。”语毕,转身离去。只空留一地落寞的瑾瞳。
瑾瞳愣愣地站在门边,望着空荡的前院。“我们是敌人”、“我们是敌人”。真的非如此不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