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楼内众人还在惊叹史良那惊世一剑,议论纷纷,突闻这美妙嗓音,顿时鸦雀无声,数十道目光一同射向平台。
先有两名俏丽小婢将平台入口处垂帘掩起,一位盛装丽人轻步走出,走至台中,盈盈下拜,玉腿微弯,施了一福。
史良双眼望去,不由得心中大震,暗叹造物之神奇。只见这女子云鬓高挽,如天上白云舒展,飘逸而又精致,玲珑而又靓丽;背后三千青丝长悬,如飞瀑宣泄而下,直抵腰间,妩媚不失高雅,妖冶不失端庄。
黛眉轻挑,恰似天际那钩弯月;媚眼如丝,吞吐着万般风情。花般玉面上白璧无瑕,朱唇微启,语笑嫣然。一袭高领长裙轻挂玉体,却遮掩不住颈部露出的如雪肌肤。
史良看的竟然失神,忙定了定色,饮了一盏酒。再看众人,无不色授魂与,魂飞天外。
身边赵奚长叹一口气道:“每次与青烟相见,都要生出惊艳之感。”
史良也点头道:“不错,这庄青烟当真生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赵奚不解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何解?”
史良一愣,才想起这两句话是说前世古代四大美女,他赵奚当然从未听过。于是将这两句话给赵奚解释一番,引得赵奚再次赞叹他出口成章,而史良也虱多不痒,债多不愁,笑语间尽数受领。
台上庄青烟走到席前坐下,美目扫过众人,来到二楼赵奚史良席间,目光在史良身上稍停一会,最终定格到赵奚身上,微微露欣喜之色道:“公子奚不辞劳苦,亲至民间,方使古人诗词不至损落,当真令青烟佩服。”
赵奚呵呵笑道:“姑娘言重了,赵奚不过稍尽绵薄之力罢了。”
庄青烟再露向往之色道:“公子送来诗歌,青烟已经读过几篇,深深为之深远意境所吸引,哎——”长叹一口气接着道,“恨不能轻装着身,浪迹天涯,去过那诗歌一般的生活。可惜亡国之人,苟且偷生已实为大过,又怎敢多做他想?”
史良暗呼厉害,只这几句话就勾起了众人对辽国的仇恨。
果然,那郎中令曾庆之子曾岑起身道:“北辽无道,亡燕已经引起天下公愤。姑娘放心,我赵国早晚起兵伐辽,而在下也愿为先锋,誓必大破北辽,还燕国一个公道。”
其他众人见被曾岑抢了先,无不暗恨,但嘴上也是连连赞同。
庄青烟黯然向曾岑点头道:“公子大义,青烟深感欣慰,定铭记于心。”
赵奚哈哈笑道:“咱们今日不谈扫兴之事,赵奚听莫老板说青烟姑娘做了新曲,不知我们今日是否能得幸,再闻小姐绝妙嗓音?”
众人纷纷附议,连请庄青烟一展歌喉。
庄青烟手抚案上古琴道:“诸君有命,青烟岂敢不从?”
言罢双手置于琴上,拨弄了几下琴弦,发出铮铮之音。随即一按琴弦,琴音顿止。
庄青烟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手指纷飞,如蝶儿般在琴上上下飞舞。
史良对音律丝毫不通,但音乐好恶自然听的出来。史良但闻琴音十分悦耳,时而如潺潺流水,平静缓和,时而又节奏转快,犹如暴雨来袭。
正自沉醉,突然琴音再转,改为欢快之音,同时平台四角四女也抚弄琴弦,与庄青烟合奏。四女所弹为喜庆之音,非但与庄青烟所弹没有冲突,反而相得益彰,更引得众人脸上流露喜色,身躯微晃。
庄青烟巧笑倩兮,轻启朱唇唱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歌声忽而急促,忽而缓慢,字字清晰,沁人心扉。尤其是最后尾音,悠远深长,仿佛引得众人一同到了那欢宴之上,置身其中,感受着主人热情的款待。
一曲唱罢,琴音也慢慢低缓,最终楼内又静了下来。
众人都沉醉在美妙的意境中不能自拔,谁都不想发出丝毫声响,惟恐打乱了这奇妙的环境。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一声长叹落入众人耳中。
众人猛然醒转,都在心中将这话默念一遍,大感赞同。
史良被庄青烟歌喉打动,情不自禁之下再次剽窃前人佳句,一出口方知突兀,见众人纷纷向他望来。
而庄青烟显然也为此话动容,美目射来,询问赵奚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奚公子能否为青烟引见?”
赵奚早已对史良屡屡口出惊人之句见怪不怪,微笑道:“此人才是赵奚西行最大的收获,先生姓史名良,原在邢郡大青山中隐居,出山后与赵奚偶然相遇,赵奚仰慕先生才华,苦苦哀求,才随我同来邯郸。”
史良忙对赵奚施礼道:“公子如此抬举史良,真令史良汗颜。”
庄青烟深深一福,道:“大破马贼的义士在此,青烟竟然冷落了,请先生勿怪。”
史良也起身回礼道:“姑娘言重,在下也早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深感荣幸。”
赵奚接过话头道:“青烟姑娘可千万不要以为史兄仅仅剑术卓越,史兄之文采更是出众,每每说出惊人之语,着实令赵奚拜服。”
庄青烟道:“青烟愿闻其详。”
赵奚朗朗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在座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而庄青烟更是娇躯剧震,将“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两句在口中反复咀嚼,神情黯然,幽幽道:“先生说到我们女儿家的痛处了。”
史良此刻心中似五味杂陈,惭愧无比,既想出口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无奈道:“在下只是想到人生短暂,突然有感于心,却哪想竟然惹姑娘伤神,真是该死。”
庄青烟微微摇头道:“其实青烟也时常想起,光阴易逝,青春难返,只是每想到此处便截然而止,再不敢深想……”
看着庄青烟动人的愁态,史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时有春夏秋冬,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任谁也不能扭转。但即便是日日嗟叹又能如何?时光依旧匆匆逝去。史良觉得,人生在世,至关重要是要懂得生命的意义,才能使每一天都过的充实。”
庄青烟不禁问道:“那先生以为,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呢?”
史良道:“生命的意义也可以说是追求,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有所不同,而对于一个人来说在人生不同的阶段又有所不同。拿史良为例,史良现在的追求便是渴望建功立业,在这乱世中一展所长,施展抱负。”
庄青烟继续问道:“那先生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追求呢?”
史良哈哈大笑道:“现在还不知道,或许便是寻觅一位如姑娘般才艺双全的佳人,携手相伴共度此生!”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