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烟月楼,只觉有淡淡檀香气息袭来,令人为之心旷神怡,浑身放松。
史良环视楼内环境,整座内楼呈椭圆状,门口两边各有一座青木楼梯,蜿蜒环内壁搭建,通往二楼。一楼居中靠后是一方形略高出地面四尺的平台,平台左右前三方分别安置席案共二十余张。顺着楼梯,史良目光扫向二楼,只见二楼也不过高出一楼八尺多些,整个二楼并不凌驾一楼之上,而是向外拓展,分成四个独立的区域。
此时一楼十余席已前有人端坐,见到赵奚姚孟进门,纷纷起身行礼。
赵奚微笑回礼,带着史良沿楼梯上了二楼。而孙自等众护卫除几位站于楼前以候赵奚传唤外,其他都被赵奚打发去前阁自行寻欢去了。
赵奚与史良在二楼席间坐下,赵奚远远向已经到达二楼另处雅间的姚孟点头致意,随后对史良道:“楼下诸位来历都不简单,你看第一排靠左衣着蓝衣那位,是郎中令曾庆之子曾岑,旁边席间那位叫做蔡明,是大王刚刚册封的士大夫。”
又指着一位右边席间之人道:“这位是秦国使者甘子夫,他后面席间那位是名儒荀余,荀余右边是邯郸巨商管于乐,生意遍布各国。至于他们席间相陪的众人我却大多不识得。”
史良点头谢过赵奚指点。
正说话间莫无心上了平台,对众人躬身施礼道:“烦请诸位稍候,青烟姑娘正在沐浴更衣,片刻后便来与诸公相见。”
史良不禁乐道:“这庄姑娘好大的架子,竟然让这么多名流等她一人。”
赵奚也呵呵笑道:“但史兄你看大家又有谁露出不悦神色?”
突然门口进来二人,赵奚双眼眯起道:“二弟也来了。”
正是赵胜卓非凡二人。二人进楼后,直接往二楼扫去,远远看见赵奚,赵胜笑道:“大哥果然在此,我找得你好苦!”
赵奚淡淡道:“不知二弟找我何事?”
赵胜向旁边卓非凡使了个眼色,那卓非凡上前拱手道:“在下欲与史良一战,望大公子成全。”
众人听到“史良”之名,都是一愣。当初赵奚在邢郡遭遇马贼并突围后,便命亲信先骑快马日夜兼程回邯郸报讯。这时代人人崇尚英雄,故史良之名,已传遍邯郸。
一楼席间众人也多数听过史良事迹,此刻听到史良竟然在此,纷纷举目望去,心中猜测不知这史良是否应战。
史良微微一笑,并不出声。
赵奚欲出言训斥卓非凡,被史良在席下按住。
卓非凡见赵奚史良二人均不睬他,大感没趣,跨步向前,来到一楼靠近史良赵奚席间的地方再次出言挑战:“史良,你可敢与我一战?”
史良提起酒盏,缓缓饮下,淡淡道:“卓兄出言便是打杀,不觉得与这大雅之所不合么?”
卓非凡嘿嘿笑道:“史兄出言搪塞,莫非自知不敌,不敢应战?”
史良笑道:“此处天下雅士齐至,史良岂敢舞枪弄剑。卓兄若想比试,不妨待席散后咱二人寻一人少之地,这样卓兄即使败了,也不至于颜面尽失。”说话间露出极为不屑的语气。
卓非凡大怒道:“休得罗嗦,要么应战,要么认输。”言罢竟然直接拔出宝剑,剑尖遥指二楼史良。
史良猛然起身,左手握着铁剑流光,虎目射向卓非凡,厉声道:“既如此——”
三个字刚出口,史良长剑出鞘,双手持柄,奋然从二楼跃下,在空中将流光举过头顶,作势向卓非凡劈去,同时口中将剩余四字朗声吐出:“吃我一剑!”
楼内众人见史良猝然发难,纷纷既惊且奇,不由屏住呼吸,凝神细望。
卓非凡见到史良这从二楼劈下的一剑,大惊失色,这一剑来势汹汹,最好的应对办法自然是后退一步,躲过不接,但自己屡屡出口挑战,史良终于应战,并且大吼“吃我一剑”,倘若自己避而不接,那无疑便是认输了。
硬着头皮,加之对自己臂力的自信,卓非凡也双手握剑,横立头前。
呼呼风声中史良手中流光终于劈下——
当——两剑相交,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出,卓非凡手中长剑应声而断,一半落地,一半尚且握在手中,连退三步。
众人因惟恐误伤,均远远立于两丈开外,此时只看到卓非凡背影与史良正面。
只见史良冷哼一声,剑尖拄地,双手放在剑柄之上。
卓非凡后退三步,仰面而倒。身上自额头至胸前,一道血痕,令人触目惊心。
史良环视众人道:“卓兄苦苦相逼之下,而下无奈应战。有辱列位视听,万望谅解。”
二楼赵奚率先拍手道:“好!一剑之威,乃至于此。看今后有谁再敢小看史良手中长剑!”
赵胜奔至卓非凡身前,伸手探他气息,早已气绝身亡,拔剑大怒道:“史良,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哈——”赵奚大笑着走到一楼道:“二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刀剑无眼,这卓非凡也曾杀我二人,伤我数人,我倘若也像你一般,他焉能活到今日?”
赵胜哑口无言,怨毒的眼神狠狠射向史良,唤来自己的护卫,抬起卓非凡的尸体愤然离去。
赵奚看着赵胜的背影道:“青烟姑娘马上出来,二弟不等了么?”
史良没料到这赵胜如此心胸狭窄,竟如小孩子一般,比之赵奚,不知差了多少,虽有一身武力,又哪里斗得过大哥赵奚?
赵奚来到史良身边,拉过史良右手,亲自牵引至二楼坐下,低声道:“史兄做的好,一雪我之前之辱。哼,赵胜鲁莽,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与我为难,也不怕父候责怪。”
史良还剑入鞘,道:“公子客气了,这是史良分内之事。”
赵奚双眉飞扬,喜形之色溢于言表:“有史兄助我,我何愁大事不成?”
史良大惊,不知赵奚这言下“大事”所指何事,倘若仅仅继承父位,似乎无需这么夸张,莫非赵霸父子早已暗怀不臣之心?联想到之前出门时赵奚吩咐赵管家的话“誊录秘法之事你立刻去办,万万不可耽搁”,当时已经生疑,为何不直接交给赵王,还要另外誊录一份。
倘若他父子二人真有谋反之心,自己究竟是帮还是不帮呢?还是到时看情况再说吧,史良暂时甩开了这个想法。
赵奚道:“不知史兄在想什么呢?”
史良恍然回过神来,道:“在想刚才一战,那卓非凡臂力当真不凡,我双手到现在还微微发麻。”
赵奚笑道:“再是不凡,终成史兄剑下亡魂!”
史良笑而不语。
突然赵奚道:“来了!”
史良忙向楼下望去,果然,先有四名婢女捧琴上台,分别坐在台上四角。又有两位婢女抬着一尊古琴放到台中席案之上,然后盈盈退去。
“青烟来迟,累诸公久等,万望恕罪!”一个声音懒懒传来,既似远在天际,又若就在跟前,直听的史良浑身软酥,骨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