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亚运在二狗子家的堂屋里,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几欲摔倒,桌上一支红烛,摇摇晃晃,屋内昏暗不清,只模糊地看到二狗子倒在桌下,脚朝外,正对着大门,上半身隐没在桌下的黑暗中,而啃骨头的声音正从黑幽幽的桌下传来。
“二狗子?”他被这气氛搞得有些发怵,满屋的血腥味,和桌下“咯咯吱吱”啃骨头的声响,让他不敢往前再走半步,试探道:“二狗子,这不好玩,你再不起来,我可走了!”
二狗子一动不动。
桌底下啃骨头的声音仍旧继续,“咯吱,咯吱,咯咯吱吱……”
亚运转念一想,心中忖道:“这个狗小子,又在吓人,想是听到我的脚步声,故意捉弄我的——前天晚上,他在玉米地里披了件白衣,装神弄鬼,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现在又来,还搞得声色俱全!”
想到这里,释然,不再管什么血腥味和啃骨头声了,一个箭步跨到桌边,蹲下身子,伸手抓着二狗子的脚踝,沉腰吸气,猛地把他拎了起来,大笑道:“狗小子,你还装?你亚哥这次可不会上当了!”
拎起来之后,才觉得份量不够,借着昏暗的烛光一瞧,二狗子腰部以上不翼而飞,只剩鲜血淋漓的半截,血腥味呛鼻,他顿时头脑空白,汗毛倒竖,魂飞九天,啊的一声大叫,甩手扔掉二狗子的冰凉的残躯,下意识的就要夺门而逃。
突然,从桌子底下,黑暗的角落里,跑出一只半尺长的雪白动物,速度极快,嗖地一声窜到门口,拦住他的逃路,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亚运,喉咙里发出狗一般的低吼声。
他本被吓的不知所措,定睛一看拦在门口的家伙,更是惊出一声冷汗,不过同时也清醒了不少。
那只充满敌意的动物,居然是二狗子养的小白兔!
这兔子不同以往,头部的毛不知何时,全然褪尽,只剩一层浅红色,邹巴巴的皮,像是在开水里烫过,脱了毛的鸡一般,嘴角的两颗惨白獠牙,还在“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滴着血。
亚运被它堵了出路,强自镇定。惊道:是这白兔在啃骨头?在啃二狗子?它不是吃草的么?事到如今也不管这么多了,看它这摸样也绝非善角,不想法子出去,自己也会被它吃得支离破碎。
想到二狗子的惨状,亚运心中害怕,怒火,悲伤,百味交集。
“你这个怪物!”他缓缓神,强按住狂跳的心脏,目光如炬,狠狠地盯着门口的兔子,骂道:“就是你这个天杀的,吃了二狗子?你这个妖怪,等老子出去,到县衙告官,青天大老爷就会派兵来扒了你的皮,烤着吃!”
他一边咒骂兔子给自己壮胆,一边在堂屋里挪动脚步,找寻出路。
那兔子可听不懂这些,在它眼里,亚运就是一堆上下嘴唇不住翻飞的鲜肉。
“呜……”
亚运见兔子龇牙咧嘴,弓腰蓄力,情知不妙,刚要拔腿逃命,就听门口“呼”的一声响,腥风扑面,那兔子已弹射了过来,大张血口,獠牙直取自己面门。
他心中一紧,眼见就要丧命于兔牙之下,说时迟那时快,慌乱间抓起桌上的那根红烛,朝着眼前的那团白色**过去。
黑暗来临的瞬间,亚运看见蜡烛的前端直直插入那兔子的左眼中,噗嗤,蜡烛灭了,同时他的鼻端闻到一股焦臭味。
兔子受此重击,嗷的惨叫一声,从半空中直落下来,砸翻了一条长板凳。
不过它的来得太快,力道太大,也把亚运撞得臂膀一震,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他一把扶住桌角,稳住身形,心知兔子虽被戳瞎左眼,却也并未死去,立马拧腰发力,向堂屋左边跑去,那里是二狗子爹娘的卧房,在被攻击之前,他便偷眼望过,卧房有一道木板门,虽不牢固,也是可以抵挡一阵的。辨明方向,旋风般踏入房间,刚摸黑找根木棍抵上门,那妖兔就“呼”地一声冲过来,“嘭嘭嘭嘭”地不断撞击着门板。
亚运听得门外兔子愤怒的呜呜声,暗自庆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那兔子并未气馁,仍旧玩命般的撞击着,似乎它的脑袋是纯铁打制的。“咚”它每每撞击一下,便会哗啦一声落下一层细土。
“咳咳”他被从门框上不断洒落的尘土,呛得直咳,抬头一看,朦朦黑暗中,只见门框和土墙的结合处已然裂开一道更加黑暗的缝隙,眼见不久,那兔子便会撞倒房门。
他首先想到的,是钻到二狗子爹娘的床下躲避一下,但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要是被那妖兔嗅到气味,床下空间狭小,只有死路一条。
“还是要从房里逃出去!”游目四顾,眼前顿时一亮:山墙上有扇窗子!
看到生的希望,心中自然欣喜,一溜小跑来到窗下。
窗户安在一人多高的位置,亚运瘦小,跳起来自是够不着边,接连试跳了两次,仍是摸不着窗沿。气喘吁吁之下,想,还是要找个垫脚的,最好是板凳……
房门那边的情况大大的不好了。门框与土墙的裂缝被兔子的撞击力越撕越大,成块的土疙瘩,啪啦啪啦坠落不停。
亚运焦急起来,在房中不断地摸索找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在二狗子爹娘的床头和墙壁之间找到了一把柳木靠背椅。
此时,月亮穿云破雾,斜吊星空,撒下一地光华。
原本黑暗朦胧的房屋,顿时隐约可视了。
亚运抽出椅子,搬起,便要跑向窗户边,经过床边时,眼睛自然地瞅了瞅身旁的木床,刚进房时,只顾逃命,没有闲暇四处细望,加上黑漆漆的光线不足,当时只大概的扫视了一眼,觉得床上的一堆黑色应该是二狗子爹娘没叠的被子,这会再看,居然那堆黑色是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那两个人,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亚运猛然受到惊吓,顿时僵立难动,脑袋里面发出了“叮”的一声响,清脆又恐怖,便感自己的七魂六魄脱离了躯体,忽忽悠悠,在房里绕了一圈以后,才被收回体内。
仰面躺着的是二狗子的娘,她头发蓬乱,歪着头,大睁着双眼,完全不像个活物;另一个,趴在她的身上,是个满嘴血迹,惨白面色的短发男人,正是二狗子的爹,他的两条原本浓黑眉毛像是突然被剃头匠刮了一般,踪迹全消,眼睛里更是可怕,像是被注满了红色染料,似乎眼皮一眨,就从里面冒出来,红亮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