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禅吃过早饭刚吞下几粒消炎药,手机就响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
“王禅么?”
“你是?”
“我是楚渝湘。”
“是你?你怎么弄到我电话号的,宸曦告诉你的?”
“不是,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天哪!真怕了你。找我什么事。”
“你知道宸曦去哪儿了么?”
“我怎么会知道?出什么事了?”
“我把血液检验结果告诉她后,她手机就关了,我去她家,半天也没敲开门。”
“不会是检验结果刺激了她吧?你们检出什么了?”
“对不起,恕我不能告诉你。”
“你少来了,你怎么又告诉宸曦了?”王禅暴跳如雷的冲着电话大吼:“她现在失踪了,你还跟我瞒什么?”
“见面再说吧,上次那间咖啡厅。我马上到。”
“你说什么?”王禅瞪大了眼睛,“DNA相似度为99.99999%?你是说那个案犯跟宸曦要么是克隆人,要么是双胞胎?”
“也可能是一个人。”
“怎么会是一个人?她整晚都和我在一起。”
“你能换种说法么?我听着不太舒服。”
王禅本应该取笑楚渝湘一番,可话到嘴边他又想到了那个遗失了耳坠的夜行女子。“难道是她干的?”
“你说什么,谁干的?”
“没什么。”王禅说:“既然DNA有差异,就一定不是同一个人。这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可是重案组的同行们深入调查了宸曦的背景,没发现她有双胞胎或是在籍的直系亲属。她是个孤儿。”
“孤儿?也就是说你们对她小时候的调查结果是一片空白?”
“可以这么说。”
“疑罪从无。不立案就结了呗。”
“你说的简单。这么大个案子总得有个人顶缸吧?”
“上面没批捕宸曦吧?”
“那到是没有。前往鹤城取证的同事已经带回了证据,人证和监控录像都有。”
“你多留心一下专案组的动向,毕竟案子发展涉及到宸曦的清白。”
“我刚刚被停职了。”
“啊?”王禅张大了嘴巴,“是因为你在宸曦的事上放宽政策了?”
“恩。”楚渝湘点点头,“有人举报我和她是老相识,却不回避这个案子。有徇私舞弊嫌疑。”
“谁让你年青有为,事业上平步青云呢?有多少人眼红你呢。”
“这也怨不得别人。做了就是做了。我应该承担责任。”
“咱们这就分头找她吧,有事打电话。”王禅喝干了最后一口茶说:“你付账。”
“宸曦会在哪里呢?她的朋友中我只能找到羿落阳和梅沾露。问问看吧。”王禅给羿落阳打电话,对方没接;他又拨通了梅沾露的手机。
“梅大夫,我是王禅啊。”
“王禅?你小子可真不够意思?只在我这儿住了三天就不辞而别,太不把我当朋友了吧。”
“我家里出了些事情,来不及跟你辞行,你别介意啊。对了,你最近有和宸曦联系么?”
“我说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呢!原来是因为宸曦。她还真找过我。”
“什么时候?”
“就今天啊。她来向我要些急救药品。拿了药就急匆匆的走了。”
“急救药品?她没说要干什么用?”
“没说!”
“那她去了哪里你知道么?”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我从不打听别人的事。”
“噢!我有急事找宸曦,有空再联系你。”
“有麻烦就找我。”
“恩!”王禅手指刚按下挂断键,屏幕上就显示出宸曦的来电。
“喂,宸曦,你跑到哪儿去了?我和楚渝湘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什么我跑到哪儿去了?我准备些用品,要去金国上京遗址走一趟,你跟我一块儿去么?”
“什么?去旅游么?”
“当然不是了。楚渝湘告诉你检验结果了吧?”
“恩。”
“茫茫人海能有和我DNA如此相近的人,你认为只是巧合么?”
“打死我也不信。”王禅回答。
“我也不信。可是要找到这个人我们无从着手。那就只能另寻突破口了。”
“是了,那部古书。你要去上京遗址搞清这部书的来历?”
“还有这部书的内容。”
“我可不像你。衣食无忧。我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呢。”
“少来了,我知道你想去。我也正缺个帮手。你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就走。”
王禅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孩儿束手无策。好奇心又驱使着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中巴在两侧山峦叠嶂的公路上行驶,大城市的喧嚣已被眼前纵深数里的群山拂去了。王禅靠着车窗,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全身舒爽。坐了四十多分钟车,两人到了AC区。加入了一个旅游团。乘坐微型客车,一路南行不到一刻钟,客车就来到了上京会宁府遗址。王禅和宸曦从这辆挤了十一个人的小车中钻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里被当地人称作“白城”。”宸曦说。
“白城?名字挺好听的。”
“古书里记载了女真人崇尚白色。城内建筑物多以灰白为主,而且那时城里的百姓也喜欢穿白袍,女真族的士兵也都是白盔、白甲。因此上京会宁府又被人们俗称为白城了。”
“你知道的还挺多!”
“你没见我在车上一直看书呢么?”
“你在书里都看到什么学问了,说来听听。”
“阿城是一座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的古城。而曾经座落在这座古城的上京会宁府又是金朝的第一座都城,前后经历了三建四毁,最后,被女真人的后代满洲人拆了。我想你没有兴趣听这些旧事吧?”
“我还真没兴趣听。”王禅说:“不过我知道会宁府是那部古书中提到的完颜晟命人修筑的。”
“没错。”宸曦点了点头,“完颜晟是他的汉名。他的本名叫作完颜吴乞买。”
“名字够拗口的。”
宸曦指着前面绵延数里的一个长长的土堆说,“这里应该就是城墙了。”
“天哪!这破土包也算得上城墙?跟长城比可差太远了。”
“八百年过去了,你还指望这城墙什么样?长城破损最严重的部分比这土包还可怜呢!你看,那片突出来的、有两个大缺口的土堆应该就是瓮城了。”
“瓮城?”
“其实我没看懂瓮城是什么意思。”
王禅笑了笑,“你看的那是什么书?也不怪你。写书的人都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用手在辽阔的空地上比划着说:“那个位置是城门。瓮城就是在这座城门外再加上一层包绕式的建筑。可以增强城门正面的防御力量。我想当年它的两侧一定与城墙连在一起,有高耸的箭楼、坚固的门闸。”
“那它为什么是弧形的?”宸曦问。
王禅的微笑中带着几分赞叹:“你眼光够毒的,这都让你看出来了?这是为了防卫大型攻城武器的正面进攻。弧形自然是保证瓮城与所保护的城门不在同一直线上最合理的形状了。古人能有这样的智慧和建筑水平,真让后人打心眼儿里敬佩。”
“真没看出来你!”宸曦说:“你这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对军事和历史还有些研究。”
“没有哪个男人不热衷军事的,就像所有的女人都爱漂亮一样。”
“男人就是爱打仗!”
“很多仗,男人是因为女人打的。”
两人渐渐被旅游团甩在后面。宸曦催王禅快些走,他反而放慢了脚步。
“你磨噌什么,是身体又撑不住了么?”
“他们游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干嘛非要组团游览?”
“钱我都交了,怎么也得听听导游说些什么吧?”
“导游能说出来的有价值的东西,你刚才在书里都看到了。剩下的无非就是些民间传说、野史杂谈什么的。”
“你这人就是不合群。”
“可能是。”王禅望着前方,“咱们就不用跟去了吧?都是些后人仿造、重建的景点,真正有分量的信息,你得到附近的村子去打听。”
“恩,我本就打算游览一遍遗址,收集点有用的信息,再去白城村探访。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直接去白城村吧。”
“白城村?”
“那座发现文物的古墓就在白城村。”
“原来是这样。”王禅挠了挠头发,“可是这样敏感的信息,咱们要怎么问呢?”
宸曦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只见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架单反相机,挂在王禅的脖子上。
“装成记者?”
宸曦又翻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这样可以了吧?”
“人家不会要你的证件么?现在装成记者的骗子可多的是呢。”
“世上骗子多,还是被骗的人多?”
王禅想了想,“被骗的人多吧?”
“那还说什么?走吧。”
白城村有着典型东北小村庄的风貌。几条沙土道把村子分割开。几十座红砖房散乱的分步在道路两侧。偶尔有几座房子地基甚高,与周围的房子形成高度上的差距。但凡是高出来的房子,红砖外必然要镶上一层磁砖,房顶亮得晃眼的铁瓦上大多还摆着一块太阳能板。这种与满村的“经济适用房”形成的反差也正彰显出房主人高人一等的地位和收入。
村口一排杨树下聚着几个乘凉的汉子,大概是在等着媳们做好饭喊他们。
宸曦晃着小本子迎了上去,“几位大哥,我跟你们打听点事情。”
漂亮姑娘出外办事总是比较顺利,几个汉子很友好的问她有什么事。
“我是《生活报》的记者,想到你们村子收集些新闻素材。哪位大哥能跟我说说咱们村儿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
一个汉子指着一个盘膝坐在树根边上的人说“那你就问问他吧。我们村的事没有他不清楚的。”
王禅顺着汉子的指向看过去,只见那人尖嘴猴腮,又黑又瘦。这人一见宸曦在看他,顿时眉花眼笑,“你问我就算找对人了。别说我们白城村,就是周遭十里八乡的事,都没有我刘老二不知道的。”
“又是一个自称无所不知的人?”王禅心想:“宸曦管我叫王无知。看来这个无所不知的刘老二,在宸曦眼里就该叫刘无知了。”
“那大哥,你跟我说说咱们村最近最轰动的事吧!”
“要说最轰动的事。那就要数老窑口发现的无头尸了。”
“无头尸?”王禅和宸曦同时想到:“怎么他说的不是发现金朝古墓的事呢?”
环顾众人,王禅见几个汉子都显得很紧张。
宸曦想探出些跟古书有关的事,只能顺着他说的话接着问下去,“那您能跟我们说说这无头尸的事么?”
没等刘老二开口,先前说话的汉子站了起来,“你们先聊着,老婆等我回家吃饭呢。”话一出口,那几个人也同时被“饥饿”传染了。转眼间全都回家去了。。
这些人的刻意回避。反而激起了宸曦的好奇心,“刘大哥,你不会也急着回家吃饭吧?”
刘老二冲众人远去的背影撇撇嘴,说:“我不急,我不急!这几个人一听到无头尸就吓破了胆。”他又转向宸曦,“你们坐啊,我慢慢跟你们道来。”
折腾了一上午,王禅早已浑身无力,也不管地上脏,靠着大树就盘腿坐在地上。宸曦爱干净,双手撑在膝盖上半蹲着休息。
“前些日子老窑口附近发现了一座金朝古墓,”
王、宸二人听到这里都竖起了耳朵。却没打断他说话。
“古墓里出土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后来政府知道了这件事,把文物都收去了,还奖励了发现古墓的西门五千块钱。”
“西门?”宸曦有些不解。
“就是村东头儿的西门鹤,村里人图省事,都管他叫西门。”
“是这样。”宸曦点点头。
“谁看到钱不眼红啊?接着就有不少人没事往老窑口那溜达。大伙都没点破,可互相都清楚是去干什么的。”
“后来就有人发现了一具无头尸?”王禅问。
“错了!”刘老二摇了摇头。
“我猜错了?”王禅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不该打断你的话,等你自己说就好了。”
刘老二哈哈一笑,“你错就错在猜错了数量。无头尸可不止一个,有四十多个。”
“真的假的?”王禅有点不相信。如果他说的都是真事,还能够如此轻松的笑出来,那这个人心可够大的。
“骗你干什么?你们不是要找有份量的新闻么?这条够爆炸的吧?”
“这么大的事不得惊动警方和媒体么?”宸曦问。
“当然了。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警察呢,虽然县里每年都得失踪几个人,但是这些无头尸都有几十年了,跟人口失踪的事扯不上关系,过了一阵子警察也就不再来了。媒体是啥玩意儿?”
“有谁见过无头尸?”宸曦没回答刘老二,反而一路问下去。
“都怕看见那么多尸体会冲撞到不干净的东西,除了几个好事儿的小伙子,村里也没几个见过的。”
“那个西门什么的,您能带我们去见见他么,他见过无头尸也说不定。”王禅找了这么个堂皇的理由,正好借机见见这个第一个发现古墓的人。
“这个?”
“有什么难处么?”王禅问。
“西门这人不爱跟村里人来往,日子久了大伙也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我以为农村人都不像城里人那么孤僻呢!农忙时互相帮衬着种地、农闲时凑在一起打打麻将。不跟村里人来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西门根本就不种地。自然没有用到别人的时候。”
宸曦问:“不种地?那他有什么生活来源?”
“西门家开了个熟食店。专卖各种煮肉。”
“怪了!”王禅看着宸曦说:“一个不懂得交际的人,开店还能有人去照顾他生意么?”
“这就得说西门这人有本事了。他煮肉的手艺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村里人都好吃,就算不喜欢他,也犯不上跟自己肚子过不去是不?”
“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这就不奇怪了。”王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琢磨上了,“开熟食店的?不会是杀了人做成熟食吧?他为什么不卖人肉叉烧包?”
“那刘大哥,你把他家指给我们吧,你不愿意去,我们就自己去找他。”宸曦说。
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漂亮小姑娘一个如此简单的请求。刘老二也不例外,“一直往东走,村东头儿最高最气派那个就是他家。门前有个招牌,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