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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层之上,古老而宏伟的宫阁中,青草地之中嵌着的方形碧色地板上,有人影独立其中,琥珀色光影汇成一只小巧的飞鸟,在那个人影的周围盘桓飞舞。
那人身姿如苍松般挺拔,如山岳般巍峨,长发被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发冠束起,一身素色衣裳,外披浅青色长袍,宽大的云纹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苍劲有力的手指中握着一个白玉盘虚影。
在云雾烘托中,雕栏玉砌的玉宇琼楼尽成衬托,浮云也被他踏在脚下。
琥珀色飞鸟扑扇着翅膀,投入那块白玉虚影当中。
白玉虚影晃了晃,消失在他手中,那人敛回淡然的眸光,将双手垂落,收拢于袖中。
传送阵上闪烁不断的光芒似终于等到了许可,持续亮起,在出现了另一个人影后方才熄灭。
石印宣从传送台中走出,在那人身后半跪下,恭敬道:“君上,倾玥仙子已等候多时,令我等传话一询,君上是否有心与她一起前去凡尘?”
“今日暂时无暇。”
夏梧冉眸光寂然,淡漠答道。
石印宣未置他语,应声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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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色胡泊之畔,一男一女形影相偎,天造地设。
夏宛峙默默确认无误后,心满意足地将久违的物品交给楚银霂,提议说:“那银霂,我们回去吧!”
楚银霂将那块精致如玉坠的物品接过来收好,笑着摇头说:“先不忙,我还有一份账要算。”
夏宛峙顺着她的话一想,便也明白过来,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对楚银霂认真地说:“说得也是,我跟你一起算。”
楚银霂温柔而纵容地笑看他,满眼的欣然,口中却道:“他还不必你我一起出手,这事,你看我报仇便是。”
说着,楚银霂转身飞跃起身,仅仅数步,便已走到几里之外的,那朵枯萎凋零的莲花之前,而后,轻盈的步伐缓了下来。她取出一块打磨成圆形的米色石块,闭上双眼,双手一上一下平行对立,将石块合在掌心,口中庄重颂唱道:“吾将吾享,维心维诚,维天其右兮。吾其夙夜。畏天之威,维天其示兮……”[注]
声音悠远而缥缈,古老而庄重,带着隔世的遥远,夏宛峙跟了上来,默默倾听中,仿佛窥见了那曾经岁月的无尽苍老。
随着楚银霂的颂唱,手中石块顷刻粉碎,天际一道白色的光芒落下,莲花花瓣上那点残留的血迹一点点化成暗红色的光华,那莲花瞬间风化,红、白二光交汇,瞬间飞出一道光线,朝远方掠去,隐在一线天之后。
楚银霂侧身正对着那个方向,微微抬头,单手抬起,指着光线所去方向,运起法术往回一引。
一个被那道光线束缚的身影便被即刻收缩的光线拉扯出来,落到莲花风化的那处地方。
那人一身利落又精致的劲装,面容俊美坚毅,被楚银霂蓦然施以天引之术拖了出来,却仍是临危不乱,不卑不亢道:“仙子寻我一介凡俗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楚银霂手腕一转,“铮”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对方,冷冷道:“把你想做的事用到你的身上罢了!”
话音才出,她的长剑已向前递去,说至一半,剑身已穿透对方身体,等话音落下,还不及那人色变,便已身化飞灰,灵魂被剑尖钉在地上。
泛着白光的灵魂镇定的面色顷刻瓦解,任谁也想不到,楚银霂竟一开始便下了杀手!他一阵挣扎,怒吼着道:“渲罗仙子!我自问未伤及你分毫,你竟如此害我,不怕遭天谴吗?”
楚银霂将一物丢到对方身上,那物一下子穿过灵魂,落在地上瞬间溶金地面,快得谁也没看清那是何物。她抬了抬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未伤到我便不能报复了吗?前些时日次州袭杀不是你派的人?方才那次袭杀不是你派的人?合着我修为强本事高没能被你所害还是你脱罪的理由了?”
“渲罗仙子!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左右挣脱不得,那人停下了挣扎,瞪着楚银霂的目光带着刻骨的怨毒。
“呵!”楚银霂冷笑一声,带着高傲和睥睨,嘲讽地说:“上苍指示落在你身上,我还要什么证据?”
一面说着,她松了握剑的手,两手一并捏出道道法诀。
“分明是你刻意戏弄!以无用之物引诱,害了这苍生众多而毫无愧悔之心!此心此性,实在叫人齿冷!你若早证明那是只有你能用的药,我如何会让他们再行阻拦你等?”
随着楚银霂的法术施为,那片灵魂越来越虚弱,声音也越加愤怒而憎恨。
最后一道法诀打出,楚银霂长笑一声,道:“三千年日月之粹浇灌所成的丹心帝莲,目前天地仅此一株,你说是无用之物?而第二句质问实在好笑,难不成我莫名其妙被袭击,反击之前还要体谅一下加害者的贪婪、偏执和自以为是?先给你们开解一番?我第一次听说这种道理!”
随着那道法诀落下,地面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线条,攀爬着穿插进对方的灵魂中,而后瞬间隐去。
那人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恐:“这……这是什么?”
楚银霂优雅地收回手,目光却是冷然。
“当然是入灵之阵,你能从千丝万澜凝魄丹的残缺药方中看出药方之外还需要一份药引,并且能猜到我身上,难道不知到这份药引要怎么融到丹药中?”
就如她所说,不过是把对方想要对她做的事还给对方罢了。
夏宛峙听着,脸上蓦然一变。
他似乎终于有几分明白,楚银霂为何一再警告,让他绝对不能将丹方泄露出去。
因此,看那个灵魂的目光也更加充满了愤怒。
“楚渲罗!你好歹毒的心肠!”
灵魂传出的声音开始虚弱,却掩饰不住其中刻骨的怨毒和无可言喻的绝望。
楚银霂嘲弄地笑笑,“呵!原来你是知道这方法歹毒的吗?”
风早已静、雨早已止,天光已破云而出多时,可此刻周遭的气息,却比之之前数百袭杀者被灭,还更森冷几分。
楚银霂走近了一步,重新握住剑柄,声音更是轻慢优雅。
“药引以入灵之阵入药,只在一种情况下,即必须将药效完完整整地注入,”只有完好的灵魂才能启动入灵之阵,也只有入灵之阵能将之彻底吸纳,不失分毫,“所以,你也知道,我彻底消灭你才是对你最后的怜悯。”
楚银霂说着,也不在乎对方的反应,握住的长剑光华尽显,仅凭本身发出的剑光,便将剑身穿过的灵魂整个击碎。
若是别的情况,那必然便是魂飞魄散,可此刻,阵法的光华亮起,碎片丝丝缕缕地融入,无一片飞散。
夏宛峙后退了一步,神色霎时惨白。
双手不禁握紧,尽管他清楚地记得,楚银霂说过她之前服过一颗千丝万澜凝魄丹。可这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伤害银霂的人竟抱了如此歹毒的心思,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银霂竟然险些落入了这样的结局。
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之景,刹那明白了楚银霂所说“最后的怜悯”是何意。
若不将对方灵魂彻底毁灭,便只能以入灵之阵吸纳至消亡,以对方接近道恒的修为,至少也要吸纳几天,才能彻底消亡殆尽。
楚银霂若无其事地拔出长剑,回鞘,收起。
直到阵法将所有碎片吸纳完全,落在阵法上的灰烬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紫色光华流转,青蓝色花瓣。
精致玲珑,娇美欲滴。
入灵之阵,它以上苍的规则之力施为,最大的作用便是纯化和转移力量,是以,是引药引入药的最好阵法之一。
只是启动条件太苛刻。
楚银霂一挥手,一道光刃挥出,打碎了修复好的丹心帝莲,霎时,浓郁的灵气溢满了整片草地。隐没在草丛中的无数白蝶重新舞动着翅膀飞舞在草地中。
到此时,这里的环境才是彻底的恢复。
楚银霂的视线落在眼下,唇角扬起冰冷而嘲弄的笑,似感慨似叹息地说:“此事之后,想必以后找我麻烦的人会少很多。”
四周霎时静了一静,仿佛连细微的风吹青草的声音都没了,悄无声息。
夏宛峙慢慢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银霂,我并未听说过入灵之阵,此阵如何启动,可有法破解?”
楚银霂答道:“此阵符合天地规则方可启动。”天地规则,最是因人而异,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在启动之时,修为高过启动者且精通此阵奥妙即能以外力破解,但启动之后阵法会随时间自行加强,若有启动者时不时注入法力,增强速度更快数倍,至于具体增长速度,我不知道。”
“你之前说的那颗……”夏宛峙心中犹豫,他自然是相信楚银霂的,但仍是想知道情况,也免得关键时刻被有心人挑拨,犹豫只是担心对方误会他心有怀疑。
楚银霂倒没当回事,她当然也不会因为这句话便怀疑对方对她的信任,听了问话,便摆着手笑道:“我之前吃的那颗没有注入药引。”
别的不说,若是她吃的那一颗真的注入了相应的药引,她早就恢复了好吗?
何至于一千年前被打得近乎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