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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楚银霂接过那两颗石子,一边应声,一边小心地收好。
水妖并不回答,在半空中一翻,重新回到水里面。透过透明的红色湖水,隐约可见她往深处游去。
楚银霂将两颗石子收好后,便与夏宛峙一同离开。
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她带着夏宛峙往前,飞到最高点。那里同样有个云层托着的湖面,湖水却不是红色,而是纯粹的透明。两人一头扎进去,然后冒头,已经是回到最初的血海入口,白色的沙滩离他们不过一个飞身的距离。
回去的路上,夏宛峙异常沉默。
楚银霂看着,没说什么,拉着他回到皞天。
等回到自己家中,楚银霂才站到夏宛峙正面,关切地看着他,问:“宛峙,怎么了?”
他们这次倒没有跑到楚银霂闭关的那个空旷地方那么远,只在约莫一半路的阁楼中,四方的墙上、地面、房顶都刻上了隔绝的法阵。
夏宛峙默默调理内息,缓过来之后,才道:“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血海之中的气息令我很是压抑,像是被窥视一般。好像在那里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被人看在眼里。”
“这么严重?”楚银霂伸手拥着他,轻轻靠在他怀里,忧心忡忡道,“那我们以后不去了。”
夏宛峙眉头一皱:“为什么?银霂,朱天血海,有什么不对吗?为何我会感到不适?”
“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我也不清楚。”
“那么,银霂,以前有人发生过同样的事吗?”夏宛峙顿了顿,换了个角度问起。
“没有,我从未听说。”楚银霂摇头,就是这样她才担心。
想了想,楚银霂又问:“你觉得,哪个地方最让你不适?”
夏宛峙答道:“都差不多,但是一直没缓过来,回到钧天才好些。”
其实有,在地古湖,水妖冒出来那个时候。不过那是另外的原因了。
楚银霂努力想了想,忽然抬头,急切地问道:“宛峙,你还没告诉过我,你修行,修的是哪个道?”
“……秩序之道。”夏宛峙道。
凭他给楚银霂透露的事情,不难猜出来,她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最初踏上的修行跟明府有很大的干系,所以修行的道也与他们有几分一致。
相似,但并不相同。
“难道不是这个原因?”楚银霂疑惑不已。
她想过是不是夏宛峙修的道与他们大多数的截然相反,才会引发道念的排斥,可是仔细一像,又觉得不对,如果真的是道念排斥,上了天庭他就该觉得不对了,不至于到那里才引发不适。
见她也是不解,夏宛峙便不强求了,道:“算了,大不了以后我不过去便是。”
他确实很不舒服,但他只对于后来另外一个让他产生不适的原因隐隐有些猜测。
随着渐渐深入,他能感觉到,朱天血海是有生命的,或许只差一个契机就能诞生意识,所以他会有被窥视之感。
在地古湖最为难受,是因为,他看到那里守护的是水妖,水妖自水而生、与水体共生,他们自生至死,永远在那里,离不开、走不脱。
可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从古自今,一直如此,他没资格置喙。
就像他不应该觉得一方池塘的鱼困在狭小的地方失去自由太过不公而把对方放入大海。
以自己的取舍来衡量他人的得失,他终究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夏宛峙明明知道不该、也不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
这些他都懂,也明白应该克服,没有疑虑。但是一开始进入朱天血海的不适,他却想不明白。
他问楚银霂,想知道的也是这点。
但是……
罢了!
夏宛峙放下这件事,问道:“对了,银霂,朱天天宝阁的出口是在最上边那个池子?”
“是啊,我们不是在那里出来了?”
楚银霂听他岔开话题,也顺着他的话回答。
夏宛峙顿时纳闷:“那我们进去时候见到的那些人他们不是在出来吗?”
楚银霂沉默了有一瞬,才答道:“他们只是出天宝阁,并没有打算出朱天血海。”
“……哦,那你第一次遇到那个人,她为什么建议你去地遗池?”夏宛峙比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道。
“大概是那里的源胧石成色好,漂亮吧……”楚银霂随意做了个猜测,道:“我从来不去那边的,都是走贝壳左边的通道。另一边的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停了一会儿,楚银霂补充道:“延芝术是一株异变的血倾幻音莲成精,展开幻境是她的天赋本能,”虽然大多时候只能把她自己陷进去,“她修的又是大梦千年之道,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所以,她的话听过就好,毕竟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梦话还是真话。”
夏宛峙点点头,将楚银霂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楚银霂走到房中的案台上,摊开纸笺,提笔迅速写了几封信一一送出。
“东西都收集好了,我跟倾玥和昭凰他们约了后天在长幽山会和。等这件事弄好了,次州我可以好长时间不用怎么管。到时候跟你四处走走好不好?趁你现在还没有职位在身。”
楚银霂把送完信立刻坐到夏宛峙身边,笑吟吟地问。
夏宛峙听得一愣:“听你这么说,好像很肯定我以后会有职位在身?”
楚银霂重重地点头,道:“这是必然的,凭你表现出来的处事方法,还有对各类杂学的了解,看了都知道是当某个位置的继任者培养的,只是缺少阅历。如果只是巧合,那更对了,我们这里巧合还有个别名叫“天意”,所以天庭怎么也不会放着这么适合的劳力不管。”
至于不愿意的话夏宛峙可以拒绝这种事,楚银霂没有考虑。
天庭的职位算是最轻松的了,要么像她这种偶尔变故时候才需要工作,其他时候完全闲着,要么类似中天值守几百个轮班,自行安排轮值时间,一个值几天到几百年不定,值不值守几乎可以说完全看心情,要么就一个形式做不做都没什么。
这么随意的情况下她是没听说过谁不愿意,当然她觉得也有可能是天帝陛下眼光锐利,看出来不愿意的都不会任命,才导致天庭任职一片和谐。
夏宛峙沉思着站起来,在房中慢慢踱步。
天庭很多他以为是秘密的事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并非忌讳,只是没人提起,他的身份,会不会也是这样?至少他觉得,天帝是清楚他的身份的。如果他是被当成继任者培养的,等到天庭任命,他多半就知道培养他的人是谁了。
但是,天庭只存在寿与天齐的神祇,会需要继任者吗?飞升的越来越多,天庭再紧缺的职位现在也泛滥了,才导致一个职位多个在位者,谁有空谁做,若是凡间还担心恰好个个以为别人做了导致谁都没做,或者只需一次的工作重复做了之类的事,但是天庭也就随便掐个算的功夫,不能更省心,关键时候还会有所感应。
正思索着,眼前便见一道金光掠回,他醒过神来,只见那道金光静静被楚银霂握在手中,楚银霂解了信件上的封印,打开一看,立刻愣在当场。
“怎么了?”夏宛峙问了一句,便要走过去看。
楚银霂“砰——”的一声把信件拍回台上,双手盖住。
夏宛峙顿时停下将要走进的脚步。
“呼——”楚银霂长出了一口气,才认真道:“宛峙你不能看。”
夏宛峙也没表示异议,退了两步,停在了那里。
楚银霂重新拿起纸张仔细看了起来,然而上面就只写着一句话,她横看竖看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
她叹了一口气,闷闷道:“我只是问哥哥你对朱天血海有所排斥是怎么回事。”
夏宛峙听到这个回答倒是实实在在愣了一下,“这种事,不会太打扰他吗?”
当初为了银霂的事情,他对他以为是“楚银霄”的那人怎么打扰的都做过,从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但现在银霂为了他的事打扰对方,他却深觉歉然。
跟那位是不是真的楚银霄没有关系,因为他那个时候一直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
楚银霂深觉无奈。
上面写的那句话是:“此为触及为正境界迹象,勿惊、勿扰。”
刚触及为正境的壁障表现出来的迹象就是质疑万物,十分敏感,尤其夏宛峙修的还是秩序之道,对朱天血海这种违背天地规则、逆天改造出来的存在,自然会各种不适。她只是一下子没想起来夏宛峙的境界是被封印的,才没考虑到那种可能,毕竟若是境界太低,也不会察觉朱天血海的不对。
越是高的境界突破起来越是困难,且不是时间就能成的,遇到相应的契机会有突破迹象,但之后……卡在要突破不突破的边缘几万年的都有。
唉……好好的怎么就触及突破契机了呢?
这么高的境界谁知道她家夏宛峙要在这上面卡住多久?!
楚银霂将信件毁了,再次叹息道:“原因并不复杂,但是不能跟你说,你不必考虑怎么克服,顺其自然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