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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初吟思考完毕,他扫了跟在他身后无所事事的两位一眼,问:“跟着我做什么?还有话要问吗?”
“有一件事……”毕云墟说着却渐渐消了音,似乎又不想问了。
安未越同样几番挣扎,最终良知占了上风,他艰难开口:“阿墨,你今天一再动摇夏宛峙的心境,少主若知道了,恐怕不太好……”
恰在这时,身后,传送阵一阵波动,几人回头,恰见楼阁之中,夏宛峙消失在传送阵的身影。
安未越顿时心虚地看着墨初吟。只见他敛眉沉吟,好一番才回答:“夏宛峙卡在道恒境大圆满几千年,难得遇上这么一个契机,若是错过,怕是赶不及……”至于动摇心境?别开玩笑了,道恒境大圆满的心境是那么容易动摇的吗?
赶不及什么?略有猜测的两人不敢问,当然更不会问夏宛峙的境界不是刚上明虚这种白痴问题。
“什么契机?”毕云墟被好奇心驱使,脱口而出。
“明玄伏。”墨初吟答道,“今天看来,他对明玄伏的理念,或许能接受得更好些。”
毕云墟与安未越两人交换了一次眼神,仍是安未越委婉地劝阻:“阿墨,每个阶段的突破方式,都会对下一个阶段的突破产生影响,你擅自插手夏宛峙的修行,会否逾越?”
“不会。”墨初吟仍是一副深思的模样,答得却甚是果断。
他确实是在深思。
天人、仙人、明虚、无执、无为、道恒、为正、天极、天伐九大境界之中,为正境处于道恒境之后,是天极境前的最后一道难关。
天极以前,道法殊途同归,天极之境,却又是新的一个分歧点。
道恒,以己心观万物而完善自我。
道恒以前的境界,是每个人以自己坚持的道一路走来,懂得何处坚持、懂得何处放下。
为正,以万物之心观万物,懂得质疑,并寻求答案。
何为对、何为错,何为正、何为邪,一旦一意孤行,坚持便成为偏执,一旦行差踏错,又是误入歧途。谁能肯定,坚持和改变,何为对何为错。为正境是永恒的题,像几个时辰前夏宛峙对墨初吟的争辩,分不清、辨不明。
之后看到施万磐,想必夏宛峙会询问几句,安未越或者毕云墟不会隐瞒。
有之前的铺垫,夏宛峙定然会对此深思。
这,才是墨初吟所说的契机。
夏宛峙总要过这道关,明玄伏的理念是很好的机会,不是最好,也没有最好,但最适合他。
他的想法确实比较接近明府之人,墨初吟早就察觉,并不意外。
天界和明府两种为正境的理念都一样能突破天极境,就是不知道,夏宛峙最终会认可哪一种。
毕云墟和安未越不得不耐心地等着墨初吟考虑,可惜墨初吟并没有在考虑。
所以终于等到的墨初吟的回答,并不是他们想要的回答。
“此事你们不必理会。所谓入乡随俗,今夜你们也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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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有起伏的地面铺了几乎一地的青草,偶露的碎石片随着路途的延伸越来越少了,稀疏的树木也越来越密集,小河流淌在铺得并不平整的卵石上,冲击出一片片银白。
夏梧冉漫步在河边,墨倾玥提着裙摆跟在一旁,若是忽视夏梧冉身后那两个侍从,倒真如一对璧人。
这处的河床较之前后更深一点,水面还算平整。夏宛峙停下脚步,半蹲下来,双手并起浸到水中掬了一捧水出来,重新站起来。
流水在指缝间流尽。
一片光滑透明的像冰块一样的物品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夏梧冉一只手按着它的上下边缘,对着天边的太阳抬起,照在它上面的一缕缕光之精华被吸纳,夏梧冉身上逸散出的神息也同样一点点汇入。
透明的像冰晶一样的物品慢慢呈现出淡金的色泽。
“这是什么?”墨倾玥凑近了看。
“它的名字叫……龙鳞。”夏梧冉回答神色略有几分纠结。
“龙鳞?”墨倾玥转头,一副你少当我没见识的眼神看着夏梧冉。
夏梧冉收回那片“龙鳞”,若无其事道:“又不是我起的名。”
听他这么说,墨倾玥便不再纠结这个名字,继而又问:“做什么用的?”
“气运成形的副产物,”夏梧冉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回答说,“据说集得三万六千片龙鳞,当天下归心。”
“……”墨倾玥实在不知道说它什么,只好问他:“……有人信?”
“凡间的国君不正是在寻找此物吗?”
“真的假的?”墨倾玥听得不可思议,“别告诉我聚集三万六千片真的能天下归心?!”
“有没有效果……先等我炼出这么多片才知道!”夏梧冉笑着,继续往前走去,“不过我知道,一个君王需要寻求这些虚无缥缈的外物以聚人心,大约是不能长久了。”
墨倾玥深以为然地跟上,拉着夏梧冉追问:“那它现在有多少了?”
“原本有十片,我成神这些年陆陆续续炼制了八片,加上这颗有十九片了。”夏梧冉道。
“哎……”墨倾玥似模似样地叹息,“这个皇帝看来是等不到了。不过你炼制这些东西干什么?”
“推演天机的时候可以模拟气运用。”
“这样啊!”墨倾玥点点头,道,“挺有用的啊,你怎么不多弄一点。”
夏梧冉垂眸地看了她一眼,保持微笑的弧度:“倾玥仙子,我说了这是气运成形的副产物,你有没有在听?气运是能随意成形的吗?”
“……”墨倾玥抱着他的手臂眨着眼睛看他,问,“你不就随手捞起来的吗?”
“别闹,”夏梧冉笑了,道,“认真点,这东西哪怕只是捞起来也要看个天时地利人和的。”
“哼!”墨倾玥哼笑一声,“我就是不懂也不是你能笑话的。”
夏梧冉斜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倒是墨倾玥一拍脑袋,“哎,我怎么忘了,这方圆百里动了气运的不就是银霂?这片龙鳞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夏梧冉,你居然问都不问就拿银霂的东西,太过分了吧!”
后面默默跟随的两位侍从顿时以全新的目光看待墨倾玥,十分之叹为观止。
夏梧冉闻言险些笑出声来,睨了墨倾玥一眼,取出两个盒子推给她。“行,你帮我还给她,为表歉意我多给她一颗熔林果,刚下凡的时候恰巧遇到的,新鲜着呢,可以吧!”
这反应超出了墨倾玥的意料,她迟钝地接过来,迟钝地思考了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夏梧冉!”
终于想明白的墨倾玥怒气冲冲地一把把手中的盒子摔回夏梧冉怀里,揪着对方的袖子要说法。
“给谁不都是拿去物华阁存放?你采的物品凭什么要我和银霂帮你登记?”
“是天宝阁。”
物华阁是兑换银钱的。
“管他物华还是天宝,你又欺负我!总之你要给我个交代!给是不给?!”墨倾玥恼羞成怒,努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逼迫,倒显得娇嗔可爱。
“给给给,你要什么交代?我给得起你一定给你,给不起你再挑一个。”夏梧冉止住笑意,无所谓地应承下来。
他这么痛快反倒把墨倾玥一下子给问住了。
若是墨倾玥她占理,那还好说,可惜她不占理,这个交代她哪里好真的要?可是她这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说都给她了,不要又下不来台。
墨倾玥眼珠子一飘立刻看到了他们顺着走了一路的丹水河支流,登时就想到另一件事。
“梧冉,我记得你是长瑞之人吧,丹雪山是长瑞**龙子溪的埋骨之处,你都来了这里,要不要祭拜她一下?”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传言,就觉得这样刻苦铭心的爱情十分感动,忍不住想找人倾述,也希望能多听一听关于那位奇女子的、更多的事迹,现在想着找话题,立刻想到了这件事。
夏梧冉轻笑,十分友善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噙着微笑对她说:“谢了,不用。”
墨倾玥怀疑地看他:“你该不会不认识她吧!”
夏梧冉立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又笑什么?”墨倾玥瞪了他一眼。
夏梧冉笑吟吟地点头,道:“认识。”
“是嘛?”墨倾玥仍旧怀疑地看着他,问,“那你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和楚丝澜有点像吧!”夏梧冉难得稍微认真起来考虑了一番。
什么都不懂只一心想着夏宛峙的楚银霂,没有是非观只一心想着家族的龙子溪。
一样的天真,简单。
“银霂?哦,你说的是失忆的银霂。”
这次墨倾玥反应得极快,反应过来的她立刻更加怀疑地审视着夏梧冉。
“……梧冉,你不是喜欢这类吧,我警告你,一个是长瑞**,一个有心上人了,你最好能管住自己的心。”
夏梧冉看她那么郑重其事,便没有再调笑。
“我不喜欢龙子溪。至于楚丝澜,我不喜欢楚银霂这类。”
夏梧冉心想,对此他尤其佩服夏宛峙,若是像他那样看到的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还说得过去,可夏宛峙开着兑命呢,对着楚银霂的原形竟也能情意绵绵,反正他是做不来。
听到他这个回答,墨倾玥简直不可思议。“……所以你真的喜欢楚丝澜这类,是不是她不是楚银霂你就打算把她娶了?你是不是忘了,她跟夏宛峙是一对!”
夏梧冉轻笑,不以为然道:“呵~你别无理取闹,她如果不是楚银霂怎么会跟夏宛峙一对。”
“……”墨倾玥简直无语。她这怎么能叫无理取闹了?她真无理取闹的时候夏梧冉从来不说她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