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探云从剑光抽出紫箫,似乎意兴索然:“不打了,我们要分出胜负,起码要到千招开外。”
慕容白反倒不想罢手,《离魂引》的事,他必须弄明的:“不打也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会《离魂引》。”
沈探云并不意外,望了一眼阳关的方向:“是我在江南游历时,听过此曲,所以记下来了!”沈探云微微皱眉。
“你用《离魂引》将我引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慕容白一个字也不信,却不露声色。
“这个问题我你问过还问,烦不烦?”沈探云火气慢慢上来了。未等慕容白回话,一声清啸如凤鸣一般遥遥传来,沈探云曲指解开秦思思和白马的穴道,向慕容白打个招呼,便如大鹏般向远处掠去,霎时间没了踪影。
慕容白追之不及,只得折回查看秦思思。
白马受惊长嘶,把刚醒来不及反应的秦思思掀下来。沈探云很容易就找到了白衣女。
白衣女立在无垠的沙漠中,宁静辽远的神情恍如智者。但沈探云却并不欢迎似的,发了一通劳骚。末了,还冷冷挪移“你来得可真快!”
白衣女也不生气,静静地听他发完牢骚,淡淡地道:“你逃得也不慢!”
“逃?亏你想得出来!”沈探云愈发没数好气。
“我是指十里画廊我的事!”白衣女耐心纠正。
沈探云笑了起来:“不是你把我赶出来的吗?”白衣女无言,慢慢地往前行。
“你怎么来了阳关?”沈探云问,“你是不喜欢这里的!”
“慕容白武功如何?”白衣女不想回答,反问。
“在你之下,但甚为扎手!”沈探云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白衣女微微一笑:“毕竟是云隐的关门弟子。”
“我没听错吧!?”沈探云十分不解,“将来他一定会是你的对手,他可不会念在上一辈的交情放过你!”
“苏语真不是我杀的!”白衣女有此倦怠地道。
“我相信,可除了我也没人相信你说的话,即使你的话有如山铁证。”沈探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出,仍有些沉重。
白衣女看了一眼沈探云,眨眼做个调皮的表情:“所以你想比慕容白先找出苏语死的真像?我就是不赶你,你也会离开十里画廊?”
沈探云见她露出少见的顽皮模样,心里微微叹气,这样一女子,谁又能想到她身上背负着妖女的恶名。
“大漠风寒,回去吧!”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探云思量良久,才说了一句与身世背负无关的话。“嗯,慕容白他们也快过来,我暂时还不宜和他碰面!”白衣女点点头。
“我们比试一下轻功怎么样?”沈探云提议,他一直很想见识一下她天下无俦的轻功。
白衣女笑:“不是我夸口,论轻功你决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沈探云微微一笑。她的确不是夸口,他在三年前就见识过,但从那以后,就没见过她怎么用轻功,即便刚才她掠鸿般出现在他和慕容白打斗的地方,他也不曾看见,只凭残留在空气中隐隐约约的梅花香来断定她来过。
三年前,也是在阳关,他第一次遇见她,那时她还像个孩子,却美得动人心魄,眉目如画,面容姣好,只是身量小,一身白衣,双眼冷澈,让人没有拥抱的冲动,清丽如山间清晨初开的野百合。
但在她清丽无俦的面容下去隐藏着一此惊人的东西。比如她的武功。在当时,连他都看走了眼。
当时他只是被她的美丽惊住,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和家里闹别扭,独自出来。但看见她被几个江湖中人缠住时展出的身手,衣袖一拂,便将那几个不识好歹的人摔出去,令那几人重伤在地,半句话也不说,在人们惊讶猜疑或指责中飘然而去。认出重伤在地的几人后,他更惊讶,其中两个都是武林中一流上乘好手。一拂衣袖便将几个一流高手摔出去,这份功力,放眼天下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这女子只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年纪。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清雅如百合花的女子竟是震惊天下的小妖女。
“你是想让我来检查你轻功的长进如何吧!”白衣女微微一笑,一拖陷入回忆中的沈探云,“快走啦,惹上慕容白的千里雪可麻烦了。”
沈探云苦笑,他基本上是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也不迟疑,两人携手施展轻功,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掠过,消失在大漠的星空下,没有任何东西他们来过,连两人踏足的地方的流沙都完好如初。
慕容白也不再去探究沈探云,携秦思思奔向昆仑山。
秦思思发现慕容白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杀气,秦思思不明白,知道阳关城外的那一夜绝不如慕容白所说遭遇沙漠上的劫匪那样简单。回到阳关城中,己是三更时分。
白衣女立在城墙上,对同伴笑了笑:“轻功进步很快,比少林那个轻功最厉害的老头儿强!”
白衣女所说轻功最厉害的老头儿就是少林寺住持空智的师叔昙迦,是当令武林中辈分最高的长者,只有她毫不客气地称他为老头儿。
沈探云听到这样的称赞却神色黯然,有些担忧地看着身侧的女子。
白衣女子有些诧异,看到他担忧的神色,也沉默不语。许久,才道:“他们杀死我师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会提着利剑去找他们。”
“婉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你并不喜欢杀人,何必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其实……”
沈探云的话被婉儿不耐地打断:“不要说了!”婉儿失了冷静,满眼杀气。
沈探云不为所动,慢慢地把话说完:“其实你心里一直很内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继续杀人?”
“你以为是我要继续?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教训我!”婉儿愤然,语气激动到令沈探云诧异。
婉儿似乎想起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很快控制了情绪:“他们杀死我父母的时候,我才五岁,是师父把我养大,教我武功和医术,教我做人,告诉我不要被仇恨束缚,我好好活着才是我已故父母最大的心愿。我听从了师父,和师父幽居深谷,与世隔绝,那十年我过得很平静很快乐,但三年前他们却把这一切毁了,一日之内我失去了家和师父。所有能想像的可怕事情都在短短的十八年内发生了。你让我如何不恨他们?”
“他们杀了我师父,我就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没有人愿意失去一切的。”
沈探云是第一次听她说了自己的身世,却说不出话来。他一向自由散漫,实在是不懂怎样去安慰一个人,只好沉默。
“其实我并不想杀人,我只想还我师父一个公道。”婉儿沉默了许久,幽幽地道,轻而冷,带着无奈。
的确,婉儿在异想天开,要调查十三年前的旧案,且不说有人刻意阻拦,单十三年时间,一些可以查证的证据都消失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沈探云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小声问。
“我要去找我名义上的师伯。”是的,三年前,她就立誓要找他们,现在已是三年之期了。
“我陪你去吧!”沈探云虽不甚了解她的出身来历,却清楚她的为人。武功上她罕逢敌手,却是个吃过亏才会学乖人。
婉儿没有拒绝,即便拒绝了,他也一定会跟来,虽然自己轻功天下第一,但他的追踪术也是天下第一,这一点,自己已经见识过了。
沈探云心里起了极大的波澜。
身侧的女子本是一个单纯而平凡的女子,长大,嫁人,生子,衰老,如同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拥有平凡而圆满的一生,却身不由己地卷进江湖的纷争。
三年时间,他亲眼看着她长大。他们提着剑,想要将她斩于剑下,甚至以为只要她死,天下就可以太平。
她怀着极强的心念,不肯坐以待毙。
三年时间让她拥有了翻覆天下的力量,她开始提着利剑质问所有将她逼迫进维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