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兰接下女儿,急问:“玲儿,你怎么样了?”
陆玲玲道:“娘,我没事!”
林若兰试着给她解穴,竟解不开。婉儿用的,竟不是幻剑山庄的武功!眼看陆华抓向婉儿天灵盖。
林若兰尚未惊呼出声,却见一道白影一闪,婉儿已在三丈外的树枝上站定。婉儿身侧立着一个少妇,白衣胜雪,面容宁静而光芒四射,温婉沉静间大有风致,如渊停岳峙。原来是慕月华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将婉儿拉出险境。
一行四人都怔住了,陆玲玲实在无法将“妖女”二字用到她们身上。清虚则暗暗点头,两师徒性情果然都高傲。陆华林若兰则被她气度压住,居然没敢出声。
昔年在师门中,慕月华年纪最小,武功造诣却是最高,因此极得师父师母宠爱。那时的她顽皮淘气,任性胡闹,谁能料到她今日会有这等气度。
“师父,你怎么来了?”婉儿问,打破沉寂。方才的情势,虽然险极,但她还是能应付的。陆华要伤她,也得搭上他的命才行。
“你这般淘气!我该拿你怎么办?”慕月华微微皱眉。
众人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婉儿却听出来了,有些不高兴:“原来你怕我杀了他,他武功胜我一筹,我只能仗地利和轻功跟他打个平手,他不杀我就算好了!”
这些话由别人说出还好,由婉儿说出,话就变味了。婉儿尚小他一辈,他只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小辈打成平手。陆华按捺不住:“慕月华!你弑师叛派,罪不容诛!你也不必认我是你师兄!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清虚“走”到陆玲玲身侧,看了看陆玲玲,吃了一惊:“残月半像心法!”这不是幻剑门的武功心法。
林若兰也吃了一惊:“道长,这是哪一派的武功?”
“是蜀南竹家的武功,竹家独女嫁给杏林国手凌青原。十年前凌家已惨遭灭门。慕月华的徒弟,可能是凌家的遗孤。”清虚道。
慕月华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很失望,你和那些人一样,愚不可及!”慕月华的声音轻而冷,如风吹浮冰。
清虚也一愣,提及当年,慕月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慕月华闭上眼,压抑着胸中难以言喻的痛楚。
陆华剑指慕月华,非战不可。
婉儿“跨”出三步,按住笛中精心设计的机簧,缓缓将剑拔出一截。剑尚未出鞘,已自剑气凌人。“白霜剑!”除了慕月华和婉儿,余人惊诧不已。
婉儿一扫平日天真稚气,白霜已完全出鞘,光华四射,映得周围一片银白。
“让开!”陆华不想与婉儿动手。
“你敢动我师父我就一定杀你!”婉儿寸步不让,而慕月华竟也任由她胡闹。白霜剑长不过一尺三寸,较陆华的剑短了两尺。
陆华也奇怪婉儿的武功,从看她与女儿交手到亲自对阵,她用的武功大部分都是似是而非的幻剑山庄武功,有些甚至不像幻剑山庄的武功。
他哪里知道婉儿其实是爱玩,把两家武功融于一炉,所以,除了心法,其余的武功都似是而非。
婉儿当下不再客气,再度和陆华交手。有了上一轮交手的经验,陆华不敢托大,婉儿怕陆华越过自己去伤师父,更是使出全力,陆华又急又怒,却又无可奈何,迫得全神应付婉儿。
清虚本是应邀来助拳的,此刻却袖手静立一旁。慕月华不出手,他也不出手,却在为婉儿暗暗担心,婉儿虽然轻功高明,剑法奇幻玄妙,但毕竟年纪小,气力不足,内功造诣也不够,久战之下必定吃亏。
慕月华睁开眼:“婉儿!住手!”声音柔婉得近乎叹息。脸上带着不忍目睹的憔悴。婉儿抗声道:“你就任他们期负上门,你答应我可不答应!”手下丝毫不缓。
慕月华叹息。坐在枫树枝上,伸手摘了片叶子,信手挥出。
婉儿倒跃三丈,不可思议地看着手腕上覆着的枫叶,难过之极,望向慕月华。
婉儿明白师父的用意,也不再主动向他们动手,怀剑侍立一旁。眼睛望向陆华一行四人,却有熊熊的烈火燃烧。
陆华一剑刺来……
婉儿反应极快,一剑迎上去,在相击的刹那,却被慕月华按住。
“他们是不会轻易死心的,婉儿,我现在教你‘分光’‘化影’和‘击铗’看好了!”慕月华微微一笑,手指一动,白霜剑已在她手中。
陆华的剑已刺到慕月华身前,在刺破慕月华衣裳的刹那,慕月华身形一晃,已脱离了陆华长剑所及的范围。
陆华只觉得面前十几个慕月华一样,眼前一花,白霜剑已分化出六道剑影,扇面一样抖开……陆华识得是“六分光”剑光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它的破绽。陆华武功也不弱,长剑直插剑花,六道不同的力量从六个不同的角度传来,震得他手麻木不仁,几乎握不住剑……
十余年前在师门中,慕月华已自凌驾同门之上,十年深山苦修,武功更是一日千里,是以应付起来游刃有余。清虚也不禁动容。白霜剑在天下第一女剑客手中,挥洒凌厉,剑气纵横,身形却轻灵飘逸得恍若梦幻。清虚解了陆玲玲的穴道,立即挥剑上前,剑一牵一引,将慕月华对陆华的攻势引向一边,示意陆华退下观战。
陆华不敢违拗,只得遵从。
慕月华微微一笑:“清虚道长,你也来了结这段公案?”手中白霜剑光芒暴涨,剑气几达三丈,直指清虚眉心。
清虚也不禁叫好:“好一招问天何寿!”击铗本来就只有九招剑法,依次是九个问题。问天何寿?问地何极?人生几何?生何欢?死何苦?轮回安在?宿命安有?情为何物?苍生何辜?
陆华剑法上的造谐次于慕月华,是以慕月华使出“六分光”他就被迫用第二问“问地何极”应接。
婉儿凝神看着两人比剑,在心中将全部招式拆解一遍。
慕月华剑光闪电般割裂暗夜,清虚一剑横削过去,一式“月照沧澜”企图封住那致命的一剑,然而招式刚展开,白霜剑已刺破那层剑幕,清虚急忙换招,硬生生地将“月照沧澜”换成“风回天野”剑指慕月华双眼。
各自使出绝杀那一招,双方都在移形换位。清虚心知胜不了慕月华,心中苦笑。
慕月华的剑尖在清虚身前一寸顿住,神色宁静而从容,完全看不出她刚刚和人进行生死搏杀。
慕月华收起白霜剑:“你们走吧!”
“败在你剑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清虚看了看夜空,怆然道。十招内败给一个女子,几乎是生平最大的败绩。
慕月华看了看不远处的婉儿。婉儿轻轻掠到慕月华面前:“师父,你真的要丢下婉儿不管吗?”
慕月华叹了气:“我若不死,他们又怎么会死心!”
清虚一怔,把眼看时,慕月华满头青丝一根根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变白。脸色也极苍白,显然是挣断经脉。
那样倔强的女子,是绝对不许别人来结束她生命的,所以为了唯一的人今后安宁,在教完剑法后就毫不犹豫地挣断经脉。
婉儿落下泪来:“师父!我不要!”
“婉儿,面前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无论心里怎样痛苦,都不要在他们面前哭!”慕月华语气轻如梦寐,却带着异常的压迫力,让人不敢不听。婉儿强自收了泪,伸手扶住慕月华:“师父,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慕月华足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裂,身形不受控制地下坠。
婉儿忙一拉慕月华,在树枝上一点,往山崖下奔去。婉儿轻功已臻化境,带上师父回木楼也不是非常困难。
“婉儿!”慕月华声音虚弱,“白霜剑给你,记着,你的白霜剑只能为那些受到伤害的人拔!”
婉儿此刻哪有心情去听这些,只是在房子里找出各种丹药,找来找去找不着对症的药,心下慌乱,六神无主。
“婉儿!”慕月华叹息,“别找了!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婉儿手扶住慕月华,不让她委顿下去,手却不自禁地在发抖。
慕月华重复了一遍,婉儿点头,收好白霜剑。
慕月华道:“帮我找一个处所,我用‘灭’字诀沉睡十年,十年之中,连你也不能来打扰!”
“师父!”婉儿心知师父的决定不是自己所能改变的,只好答应下。
陆华等一行人却不能像婉儿一样从山崖飞掠到木楼,另觅道路走到木楼时,早已人去楼空。唯有巨石上利剑刻下的几个字:
“冤有头,债有主,三年后必报杀师之仇。凌婉晴”
清虚看着巨石上的“凌”字,觉得寒人骨髓。字虽然飘逸洒脱,但却笼罩着一层凌厉的杀气。
一行人看着巨石上的字,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