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老师的脸色很难看。
有一天早上，他突然出现在早自习上，以前的早自习他很少来，几乎不来。
他拿了把椅子坐在教室前面，等着学生们到齐。他坐姿端正，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充分体现了“形如风，坐如钟，站如松”那句话。
同学们都不了解的看着他。老乐看见老师，对老师呲牙一笑，然后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要倒霉了。”老乐对徐可说。
“我要倒霉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事吗？”徐可说。
“你忘了，你昨天和王力他们上自习课去踢球的事了？你回来还说，老师让你们给甩了。”
“哦。那我可真的惨了。”
老头见学生都来齐了，就开口了，“注意了，我现在先说几件事情。最近学校给我们老师开了次会。学校提出几件事，一个是踢球的事，一个是请假的事，还有一个是教学的事。先说踢球吧，以后，咱们班的体育课就取消了，改成自习，都快高三了，该多留些时间学习了，上午的出操，那二十分钟，咱们也不用去了，留着时间多做点题。还有请假的事，以前，好多咱班的学生总是请假，你们那来的那么多事，你们最大的事就是学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你们是去看影碟，上电脑房玩去了吧，我有几次还当场抓住了几个咱们班级的学生，是谁谁清楚。所以，学校规定了，凡是请假的，都先通知你们的家长，家长准许了，才能请假。还有就是，教学的事，其实这个和老师的关系很大，不过我要在这里说说，学校说，你们快要高二下学期了，这个时候是最紧张的时候，现在是为高三高考冲刺做准备。所以，最近纪律我要多花时间管管了。最近，我会经常来班级看看，凡是让我看见有说话的，就等着瞧吧。现在也都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该考虑考虑以后自己干些什么了。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习吧。”说完，他站了起来，开始一反常态地在我们中间溜达。
教室里真静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静。自从那个前任班主任走后，这还是第一次班级里这么静呢。
“哎，老师怎么没说你呢？”老乐小声对徐可说。
“我说了，昨天，我们不是给他甩了嘛，再说离得远，他可能没看清是我们吧，也可能他忘了吧。”
“不许说话！赵乐乐，徐可。”班主任老头，“哦，对了，昨天我来咱班看看，王力和徐可不在，他们俩个在自习课偷偷溜出去踢足球了，下课时我看见你们从学校食堂回来，你们远远的看见我，转头就跑，还和我玩捉迷藏，和我兜圈子，绕道跑了，你们以为我人老了，看不清是你们吗？”老头走到徐可面前，“以后我再看见你们踢球，我就把你们的足球没收，你们玩一次我就没收一次，看你们还玩不玩。”
不知过了多久，老头走了。
“太无理了吧，竟然把体育课给取消了，一周就那么一节，还给取消了。以后我们还能盼什么啊。”同学们开始议论开了。
“就是阿，还不让踢球了，天天学习，不得死啊。”
“学校也太过分了吧！”
“就是。”
“出操不去还行，可是体育课别取消阿。”
像这样的讲话，我们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可是它的效果不是很好。自觉学习的都不用说。该不学习的说了也是白说。从老头口里说出来的这样严格要求我们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看来学校是给他施加压力了。怎么感觉他就是当前学校的一条狗，主人叫他叫他就叫，他的方法到那里去了？
学校管的严了，我们玩的时间就少了。现在的学习时间是以前的两倍。课堂变得很宁静，能听到刷刷翻书的声音。我坐在后排看着我前面的同学，有的桌子上摆着好多书，他们低下头来看书，正好能把他们挡的严严实实的。那一摞子的书啊，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阿。
每个月，学校都要组织一次月考，月考过后，用不了多长时间，成绩就能公布出来，还按照班级的人数每个人印一张，你的各科分数，班级名次，年组名次在上面一目了然，班级里的每个同学都可以看到其他人的成绩。看着这张成绩单，就像看着自己的丑行被曝光一样。每次考完试，我都会把它藏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人发现它，至少自己看不到，以为别人也就看不到了。
王炽每每看着成绩单，他都会很仔细很仔细的看，看着那些成绩单很出神。
成绩单上面李志的名字是固定在那里的，就像事先已经摆好了，没人拿开它。李志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师的注视下，他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老师会着急的不得了，就像他的收入少了似的担心。
最近，考试越来越多了，多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它不断的冲击着每个学生的心，好的坏的，每考一次，你就承受一次打击。
我和王炽吃过饭，走在回班级的路上。
“文强，我过一段时间就回家了。”王炽说。
“你家里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什么，我不上学了，回家看看干些什么吧。”
“你是说你不念书了?”
“嗯。”
“你回家能干什么啊？回去种地吗？”
“不小了，都快二十了。我前几天和家里通了电话，我说我现在学习成绩不好，我妈就和我说，要不回家吧，看看能干点什么，怎么着都饿不死。过几年满了年龄就结婚了，早做打算。”
“你真不上学了。我看你平时那么用功学习，不是你没下功夫学，这个也不是你的错，干嘛不上学啊。”这么早就不上学未免有点过早，我都没有做好准备。
“其实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学习好的能有几个？就我现在的成绩，那个大学也考不上，考上些专科学校，上了，还得拿好多钱，出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在家里这岁数都结婚了。我们家祖辈就是地里干活的，父母指望着我学好习，不当农民，跳出农村，我看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我还是回家做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吧。”
我们默默往班级走。
王炽就这样走了，去做他的农民去了。
王力说过几天要请全班同学吃饭，到时候都来，一个也不能少。他说他要到XXX中去了，原本是打算，明年高三的时候去，可是他爸说早点去，先熟悉一下环境，联络一下感情，然后高三进行一下魔鬼训练，考个好成绩。
那天的告别仪式搞得很隆重，我看到了王力的爸爸，穿着皮衣，皮衣贼亮。很严肃一个人，有点冷酷。
我也看到了那个女人，郝静的妈妈。郝静的妈妈和王力的爸爸关系不错，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我说王局长阿，你到是有心阿，给你宝贝儿子送到重点高中培养阿。哈哈”那个女人的嘴比那天我见她的时候还要红，也太红了吧。
“那啊，这小子不给我争气，在这学校不给我好好学习。我给他送到XXX中去，那里教学严格，看他还好不好好学习。”
“好长时间以前阿，我就和我们家静静说了，我说我给她弄到国外去读书，国外的教学条件好啊。可她说什么也不去，还说国外离家太远了，看不到我们，也见不到同学啦，我看阿是怕见不到你们家的王力吧。”
两个人都笑了。
“你说那的话，孩子还小懂个什么。哎，对了你们家的生意怎么样？”王力的爸爸说。
“拖你的福，不错。”郝静妈妈的脸笑开了花。
我和同学们夹在一起，郝静和王力，王力他爸，郝静的妈妈在一个桌子上，我和郝静隔着好几张桌子。距离是那么的遥远。
郝静时不时用眼睛向我传递信息，她的母亲也时不时地向我传递着信息，王力也时不时地向我传递着信息。我们就这样互相传递着信息。
“你就是李志阿，来小伙子，常听我们儿子说起你，你给我儿子不少帮助阿，行，小伙子有前途。以后有时间常到家里来玩啊，以后有机会多帮帮那小子。”王力的爸爸边上桌子坐着李志，他走到李志身边，和李志靠的很近，他的大肚子挨着李志的身体。
“叔叔客气了，都是同学。应该的。”李志向来喜欢笑，可是今天笑得怎么那么难看？
“好，好。”王力的爸爸拍着李志的肩膀。“现在的年轻人，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学习条件多好，我们那个时候啊，吃了不少苦啊，好不容易自己有点成绩了，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好点，让他好好的学习，可就是不给你好好学习。他可不像你，学习那么好，怎么样，明年是不是报TS大学？好好学，有前途，今后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和我说，别和叔叔客气。”
这顿饭吃的很艰难，被人冷漠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吃完饭，王力的老爸和郝静的老妈互相握手告别，然后各自走向各自的高级轿车。
郝静就像是被她妈妈软禁的囚犯，被她妈妈拉着走进车里，她向我这边看着。
我低下头。等他们的车开走。
然后，我自己默默地向着G县一中走去。
班级里又少了几张桌子，我发现最近的桌子越来越少了。不是最近学校没钱买煤烧，把桌子拿去烧火了吧？
看着这些闷着头学习的学生，我真替他们感到悲哀。他们在拼命的学习为的就是那一张纸，这张纸夺走了他们的快乐。
我好吗？我更不好。大家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而我呢，我什么打算也没有，我还在糊里糊涂的做着我的梦。
我就是那种既学不好又学不坏的学生，彷徨的做着我的学生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