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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古琴

回家的感觉真好……

在这深秋时节,从北方刮来的寒风,呼啸着在枫叶林外肆虐,红叶飘洒的树林里却未受太大的影响,林中的老宅像一位世外的老者淡漠地看着外面的纷繁妖娆。

打扫完尘封的老宅子,何忆尘静静地坐在老宅内堂里看着四周熟悉的器物摆设,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浅浅的笑容。

一切都没有改变的小小天地,永恒不变就是他最喜欢的感觉。看着窗外缓缓飘零的红叶,仿佛时间可以停止一样,他不禁感叹:“要是时光停留在这个瞬间也是一种美好吧……”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在喜欢瞬间的美好时,就会忘记生死和时间的存在。

在那一瞬,何忆尘甚至觉得自己就是这浩然天地间的一粒微尘,他欣赏着红叶铺满林间小径的萧瑟和寂静,欣赏着红叶的凋零,也仿佛可以看见来年枫树长得更加繁茂的模样。

恍惚间,有那么一丝明悟在他脑海中闪过。原来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可以是近在咫尺的,生者终究会走向死亡,而有些“死”却是为了更好的“生”。

回归大地的枫叶埋没在泥土里可以滋润林立在寒冬中的枫树,来年的树冠新叶会长得更加繁茂,红云似火。

“那么我就这么的死去,有会为了谁更好的生呢?”何忆尘颇为自嘲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好吧,也许我还是有生的渴望。如果爷爷还在,他会对我说什么呢?”

“……臭小子你活腻歪了,老头我还想多像几年清福呢!不知所谓的小子就是欠操练,先去绕宅子跑十圈!什么?还敢狡辩!跑二十圈,不够就跑三十圈……”爷爷挥舞着大棒在屋顶呵斥自己的亲切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何忆尘走进爷爷原来住的厢房,骨灰盒还静静地躺在卧榻上面。在他记忆里的爷爷是个风趣而神奇的长辈,虽然每天都严厉地教导自己如何成为一个强大的职业者,但是他能感受到爷爷那默默的关心和爱护,总在不经意间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从小失去双亲的何忆尘,一直都是和爷爷相依为命,他很珍惜这份难得的亲情。即使祖孙二人总是四处漂泊旅行,不停地换着住所,他也不会因此觉得孤单难过,因为他知道爷爷会在身边陪着他,照顾他,保护他。容易满足的他在小时候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全部幸福,直到……

在病榻前他见了爷爷最后一面,在那一刻,他才真正看到了命运的残酷面目。

他亲眼看着至亲不可逆转地走向死亡,一丝丝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苍老疲惫的身体中渐渐抽离消散而去,自己却是那么的无助,那是第一次这么的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知,面对着亲人的离世他什么都做不了,而唯有无言的叹息……

泪珠默默滑过面颊滴落在手背,自己竟然是哭了吗。在兄弟袍泽淹没在战火中时他没有哭,在自己身陷死境时他也没有哭,即使是这些天来孤孤单单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时候,也没有哭泣过。现在却不自觉地落泪。也许此刻的他才真正感受到孤独的真正涵义吧。

心中郁郁不得舒展的何忆尘恨不能大声呼喊来缓解自己的满腔愤懑之情,只可惜张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为什么世上的遗憾和悲伤总是要多过其他种种的情感呢?他不禁有些感慨。

回首间,他看见了爷爷生前钟爱的古琴,它正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等待着谁去重新弹拨那铮铮铁弦,奏响它沉寂已久的声音。

爷爷喜欢听琴瑟丝竹之乐,更喜欢亲自演奏古琴来抒发心声,所以何忆尘也常常会在夜里倾听爷爷演奏琴曲,在韵律之中往往能够让他感受到爷爷隐藏在心中的无限遗憾和悲凉。

多年朝夕相处让何忆尘明白,一定是爷爷隐瞒自己的那些家族身世,让他内心感到遗憾和悲凉。直到临终前爷爷也未曾透露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些事情。

何忆尘心中追忆着爷爷的音容笑貌,慢慢坐在了古琴前。眼前的古琴身长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宽约六寸,厚二寸。琴体下部扁平,上部呈弧形凸起,分别像征天地。形状依凤身形而制成,其全身与凤身相应,有头、颈、肩、腰、尾、足。体积不大不小,既便于携带,又方正雅致。

琴上七弦的后五根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前数第一根为武弦,象征圣武帝北御外敌强虏,南征炎越蛮夷,横扫诸侯、一统天下的武功;第二根为文弦,象征文德帝马放南山,文治天下,开启晟朝百年盛世基业。合称文武七弦琴。

何忆尘轻抚琴身,漫长的岁月给它留下名为“冰纹”的断纹,这是古琴年代久远的标志。拥有断纹的琴,琴音透澈、外表美观,更为彰显古琴的名贵。

从小他就知道爷爷珍藏的这把古琴,是天下数得着的名琴之一,名曰“冰清”。琴腹有铭文写的是:

“卓哉斯器,乐惟至正。音清韵古,月澄风劲。三余神爽,泛绝机静。雪夜敲冰,霜天击磬。阴阳潜感,否臧前镜。武人其审之,岂独知其术,未闻其道。”

爷爷说过,抚琴弹奏是一件高雅的事情,更是一种修身养性的自我锻炼。心境修为对于武者,特别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武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其实高手之间的较量,很多时候往往是一种心境上的比斗,古往今来,实力相近却因为心境处于下乘而落败的强者不胜枚举,臭小子要引以为戒才是……”

何忆尘从小受爷爷熏陶注重武学心境的修炼,却并不明白其中的内涵,经此大难之后的他却有所感悟。其实不管是武者还是术士,在运用自己的武术或法术时,内心的状态往往会影响到其实力的发挥效果。其中的奥妙,岂是用言语能够表述清楚的,往往只有体悟才能明白。

在尾山关最后时刻,何忆尘就体悟到了那种心灵境界的影响。他在心生死志的情形之下,竟然超脱了自己武技的水平,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实力,这确实是最好的证明。

爷爷将抚琴揍曲的修为与武学心境修为相提并论,一琴一剑相伴走天涯的豪迈与不羁,让小时候的何忆尘神往,等自己治愈了这怪病后,一定会仗剑漂泊,用自己的脚去丈量前进的道路,看看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海有多深,世界有多大。

何忆尘收回心绪,正襟端坐冰清古琴前,心中默默想着:“爷爷,我好想你啊,孙儿要好好为你弹奏一曲,寄托孙儿的哀思,愿你在天之灵能够听见孙儿的心声……”

凝神静气,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轻轻伸出的双臂微举着,悬于琴弦之上,仿佛人和琴本是浑然一体,动指拨弦,淡雅的清音从指弦间流出,回响在老宅内堂。

少年郎,仗剑行侠游四方,自由不羁多轻狂,览山水万里,忆千古流芳,满怀豪情激荡,且看江河苍茫,拍岸破浪。伫足崖上回首顾,乘风破浪多豪迈,波涛起伏,高潮跌宕,岂知那磐石坚毅,更胜冷月残阳。莫失莫忘,旧事感怀,红尘纷繁缭乱,前途坎坷多艰难,路行何方?风花雪月多少事,拂袖身后笑痴狂,策马驰骋秋风原上,海阔天空,路走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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