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等便又是七日过去。
这一天未时,漫儿才来到广陵山,她一见萧琪便冷冰冰的道:“把莲乳给我!”
见她语气冰冷,萧琪不敢拂逆,便从怀里拿出玉瓶,交到她手里。她拿着那玉瓶看也不看便往回路走去。
萧琪生怕她这一走又是七天才会上来,便拦在她的面前,脸上也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说道:“小师姐,那日之事...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
漫儿却道:“过了的事,又何必再提起呢!”
萧琪便问道:“那你......你是原谅我了?”
漫儿又道:“有什么原不原谅的,这事本来也不全是你的错!”语气却显得极为平静。
但是她语气越显得平静,萧琪的心里越是忐忑不安,只道:“你几天都没来了,我想你定是还在生我的气。”
只见漫儿横了他一眼,厉声道:“萧师弟,师父让我每隔七日来拿取莲乳,我一直没敢忘记。至于其余的事,还是等你受罚期满之后再说吧!”
萧琪见她神情漠然,说话的语气兀自带着一股让人畏惧的冰冷,就放若当初她训斥小虎子一样严峻,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惶恐,说道:“你......你不会再上来了吗?”
漫儿道:“会,每隔七****会上来取莲乳,这是师父交代的事,我可不敢违抗!”说着便从他身边绕过,望回路走去。
萧琪心里惶恐,想要再次拦住她,可想到她冷冰冰的态度,终究是不敢。
漫儿走了几步,便又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望着萧琪,脸上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但最终还是从怀中摸出了一柄红色飞剑来,说道:“萧师弟,这柄飞剑是蝉儿师姐送给你的,你还是好好留着吧。”
萧琪呆了呆,说道:“我把它送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却不伸手去接。
漫儿面色平静,将飞剑轻轻放在雪地里,也不再说话,便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萧琪一直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那道山坳再也看不见了,他才醒过神来。
他怔怔的望着雪地上那柄血红的飞剑,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也全然化作一声叹息。
这柄飞剑原本是蝉儿师姐的,蝉儿将它送给了自己,自己爱慕小师姐,便将它转赠与她。直到二师兄回来又赠了她一柄飞剑,她将两柄飞剑拿来比较,自是二师兄赠送的要珍贵得多,于是,她又将自己赠予的这把玩腻了的飞剑还给了他。
他拾起飞剑,想到这是蝉儿师姐赠予的,自己竟然将她转赠旁人,心中即痛惜又愧疚,于是将它珍而重之的收藏在了怀里。
自林蕊之后,在爱情上他沉寂了三年。这三年之中,他不相信爱,也没有爱。直到遇见了漫儿,他的心扉再一次被打开。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每一天都是那么的美妙,他本以为这一切会顺理成章的朝着幸福的方向发展下去,但是到得此刻,他心里方知,所谓的顺理成章,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最终也只不过是一个奢侈的梦。
他曾经遭受过情场失意,因此面对这个结局也能够镇定接受。只是在他心里仍然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这段时间里,她究竟对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情怀!是男女之情?还是普通的师兄妹情谊?
这段时日,也正是这个郁结在心里压抑着,他方才郁郁寡欢。想起她除夕冒着飞雪给自己送来丹药,脸上显露出来的喜悦之情,那完全不像是师姐对待师弟应该有的情怀,假如他们只是寻常的师兄妹情谊,那她......她对五师兄,对六师兄也可以如此,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只对自己这般?可如果说她对自己是男女之爱,那她又为什么要如此冷漠?
又过了七日,漫儿再次来到广陵山,萧琪才得以问她:“小师姐,在你的心里,我跟二师兄究竟谁要重要一些?”
漫儿听他主动提起二师兄,却罕见的露出了平静的神色,说道:“你们一样重要,一个是我的师兄,一个是我的师弟!”
萧琪又问道:“难道在你心里,就只当我是你的师弟?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别的情意?”
漫儿听他这么一问,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潮红,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萧琪瞧见她的神色,便道:“你有任何话当说就是,只求是你的真心话。”
漫儿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最终还是说道:“萧师弟,我承认跟你一起的这段日子很快乐,我也很怀念这样的时光。这些日子见你如此消沉,我回思过往,心中也很难受。其实在前段时间我也弄不清楚我的心意,我分不清对你跟对二师兄究竟谁是兄妹之情,谁是男女之爱。在我心里,二师兄一直以来都是令我最钦佩和仰慕的,对待他我一直有一种像是对待大哥哥的依恋,只觉得和他在一起没有任何烦恼。上一次他追随掌门师祖到北海修行,我难过了许久,直到你来之后,每日陪我聊天解闷,渐渐的我才将对二师兄的思念放下。那时我便在想,或许在我心里,我只当二师兄是大哥哥,从来就没有存过情意!”说到这里,却缓缓摇了摇头,又道:“可是毕竟不是那么回事,二师兄这次从北海归来,当从师叔们口中听到他达到了元婴级别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为他开心,当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竟会砰砰乱跳,虽然......虽然跟你在一起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可是毕竟有些不同。事后想起这些,我才清楚,在我心里我一直当你才是大哥哥,而对二师兄,那才是真正地爱慕。”
听到这里,萧琪只觉得胸口越发的膨胀,身体也逐渐的乏力。即便是他早坐了准备,也猜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但从她口里亲耳听到时,他还是觉得心塞难受,心想:“原来你对我只是小妹妹对待大哥哥的情谊,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每日上山陪我聊天也只是单纯的觉得无聊以此找人打发时间,你心里早就喜欢二师兄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我说明,如果你一早说了,我未必会像现在这般难受。小师姐啊小师姐,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的心意,如果我能早点知晓你心里喜欢二师兄,我是...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有半点非分之想的。”陡然想起除夕当夜他亲吻她额头之事,心中平白增添了一份愁闷。
漫儿又说了许多,总是让萧琪不要念着自己,说什么二师兄坦然率真,对她如何百般的好,又说什么二师兄天赋出众,没到四十便已然晋级元婴,到得后来又开始安慰起来,让萧琪不要为了她而独自神伤,说什么修炼方才重要之类的话语。
萧琪深深吸了口气,漫儿的这番安慰他早已从别人口中听过了,此刻心中明镜,倒也看得开了。
随后,漫儿安慰了几句之后,便是下山去了。
萧琪站在崖边目送她离去。随着她背影缓缓的消失在山坳后,他心里清楚,他跟她从此之后那是再无任何瓜葛了,两人下次碰面能够做到的便是点头问好,就算多说一两个字那也只会是尴尬!
心中的郁结终得化解,但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轻松,当得知她从来就未对自己有过爱慕之心时,他心里还是觉得特别的痛苦。想到除夕那夜亲吻她额头之事,她当时明明是有意识的,可为什么要当做没事?而那些日子她对自己的依恋,对自己的百般柔情,那决然不会是妹妹对待哥哥该有的情谊。
他望着白茫茫的山谷,寻思:“只要我往前一跃,便可跳入这深不见底的山谷,从此再也没有半点苦楚了。”
天空仙鹤自由翱翔,可他心中却有些绝望的同时想起了林蕊跟漫儿。
这两个女子一个生在喧嚣纷繁的都市,一个长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本以为她们对待爱情的观念截然相反,可由此看来,天底下的女生似乎都有一颗崇拜的心态,而这种心态取决于她们心中的优越程度,它是不会因环境等任何客观因素的转变而得以改变。想着想着,对待世俗的爱情,也渐渐的不太敢相信了。
如果说林蕊的抛弃动摇了他的爱情观,那么漫儿今日的这番话却是真正让他对爱情感到绝望。所谓的真爱,只是人们的一个构思,一直以来,它都只是一个虚幻飘渺的梦。而自己,却被它骗了整整二十多年。
“我都已经迈进了这修真的门槛,那么今后定会在修真界大展宏图,这些儿女私情真使人疲累,今后不要也罢。”
尝尽了爱情的凄苦,他也不想再奢望自己能够遇到一个能够白头偕老的伴侣。今生今世,他定当将心思完全放在修炼一途。此时此刻,心中感慨万千,不由想起古今那些出家的人,心想:“那些僧人想必也是人人经历了一番不如意的感情,方才看破红尘。只奈何他们运气不好无法修真成仙,却做了和尚。”相比之下,又觉得自己能够跨上修真之路,定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打定了主意,心头也不再那般沉痛,当下便原地静坐修炼起来。
此刻心中明镜,许多道理名目了然。他刚一入座,便是融入到入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