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外的一处别院里,一名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道姑正手持拂尘站在一树玲紫花前,这个时节正是玲紫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满树的粉紫色花朵如同薄暮西天的云霞,绚丽却带着少许的清冷,只见她轻轻将一枝繁花拢到琼鼻下,闭上眼轻轻的嗅那若有若无的香气,一席紫衣的赵烟楚则恭敬的站在她背后。
“今日为太子说亲一事都办妥了吗?”
“回禀师傅,去顾太傅家为皇兄提亲的事都办妥了,余下的事都吩咐了手下的人照看,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发继续完成师祖留下的任务了,烟楚为皇兄耽搁了宗门的正事,还望师傅责罚。”赵烟楚对这道姑的口气颇为尊敬。
道姑听了这些话,转过头来看着赵烟楚,神色无悲无喜“那便好,你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挂心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修道之人,不宜过多的参与尘世之事,帝王将相,在修士的眼中也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凡人而已。”
说着似有些怜惜的放缓语气“你要记住,自己的修为才是最重要的,以前为了让你打牢基础,师傅只是教了你一些心法理论,待你十六岁开灵以后,也只是用水磨的功夫帮你练气开脉,压制筑基的冲击,须知我们隐仙派,讲究的是一个稳字,根基牢,以后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你的天资是宗里甚至整个七国最优秀的,修炼到结丹都是有五成的把握,因此我才希望借助扩张八脉,帮你打好基础,此后才有更大的可能进阶元婴,如今你筑基成功,今日之后你便不要再管宫中的事,专心的修炼吧。”
“徒儿明白,师傅一片苦心,徒儿感激不尽,只是徒儿身为父皇的骨肉,大楚的公主,实在无法放下臣民安危,自己求逍遥自在。”
“唉,我又何尝愿意看到如今的情况呢,隐仙宗为楚国的国宗,一向帮助皇室对抗他国修士的入侵,只是师叔祖进阶失败,寿元耗尽坐化,如今赵国虎视眈眈,梁国和陈国又各怀鬼胎不肯施以援手,光靠我们隐仙和天一两宗怎么能对抗九华宗呢。烟楚,此番我们前去宋国游说,才是胜负的关键,说到底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说话呀。”
“徒儿明白,徒儿一定会加紧修炼,帮助师傅和诸位同门一同抗敌的。”
“唉,你去安排一下护卫秘钥的人吧,此行事关重大,容不得差池,明日我们就出发。”
半个月过后,江州城顾宅
战火愈演愈烈,战线快推移到楚都承郢了,各地征兵和征粮也越发的密集,连南部靠近陈国的江州城粮价也开始紧张起来,恐慌的情绪在百姓中间蔓延,连街上的人群都三三两两的,显出一副萧索景象。
而顾景一家有喜有忧,顾家的女儿要进京嫁作太子妃了,自然是喜的,然而这一路兵荒马乱,国都都在战火中风雨飘摇,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娘,您别愁了,爹这一次回京,受皇上重用,整治朝纲,楚国必定能抗住赵国的兵力,你看太祖也当年不也是被逼到兵临城下又逆转形势赢了吗,据说当时有仙人从天而降助战,可想圣上真龙天子,能得上天庇佑的。”
刚过完自己十六岁生日的顾盼已然将要嫁做人妇,心性也收敛起来,但娘亲却对上京之事担忧不已,每日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看得她十分心疼。
“娘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大楚的子民,自然是与国同存,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嫁入宫中不知是福是祸,这一路上虽然太守大人说过要派人护送,但你爹和他素有嫌隙,要是他暗中使坏,我们怎么能抵抗得了路上的悍匪凶徒啊。”
陆云珠虽是个贤淑的温婉女子,但世事人情,她总是比顾盼这样的少年人要考虑得多。
“那霍刚虽然是江州太守,但也不敢伤害未来的太子妃,娘亲不要过于忧虑,此去必定会平安的。”
“但愿如此吧,对了,你哥哥去哪里了,今天怎么没见到他?”陆云珠话题一转,问起了一上午都没见面的儿子。
“我哥呀,他说既然我们要离开江州城了,恐怕此后很难再见到江州的朋友了,今日去同他们道别,还要到城南孟夫子家里交待课业,另外上次救回来的陈汝林,虽然明面上说让他当书童,却也不好真让他做些粗事,今天哥哥领他出去打听亲人搬迁的事儿,今日恐怕都忙不完呢。”
顾盼与自己哥哥自小玩在一处,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陆云珠听了有些触动,她从小在江州长大,嫁入顾家后到京城住了十来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乡江州安定下来,却又要回京面对风起云涌了。
“我差张武去给你舅舅送信也该回来了,你舅舅入了道门不理红尘,却还是记挂着我们,这一次分别以后又不知何时再见了。”
说完叹了口气,母女二人都微微红了眼眶。
却说顾景和好友等人话别后,带着陈汝林到处打听他姑姑的去向,得到的消息却不太理想,陈汝林的姑姑七年前女儿病故,老两口膝下唯有这一个独女,痛失爱女后伤心不已,所以搬离了江州,只是临走前同邻居说要去陈国,并没有说明到哪个具体的城池。
站在东城门前,顾景见陈汝林有些垂头丧气的,只好安慰道:“时日还长,总会有找到他们的一天,要是你想继续找下去我让明叔给你些盘缠,如果你想随我们上京,我们也很高兴,都看你的意愿吧。”
“公子一家对汝林的大恩大德,汝林没齿难忘,只是汝林如今除了姑姑再无一亲人在世,汝林希望能继续找她,如果找到了,汝林再来做牛做马给公子报恩。”
这陈汝林在顾家安养了快大半个月,不复当时被救回来的枯黄模样,乍一看唇红齿白的,旁人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呢。
“如此便随你的意吧,若是实在找不到,你到京城来找我们,顾家还是能养得起你。”
顾景同陈汝林生活了大半个月,对这个经历了人生变故的十三岁半大的少年十分的同情,只希望他此后平安顺遂,不必被人欺辱了。
二人正打算返回顾府,却碰见正面冲来一匹枣红马,上面骑了个血染半身的士兵,这马来得极快,二人赶忙躲到一边,那将士受伤过重,再加上马匹颠簸,一下子竟从马上跌了下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周边的胆大点的摊贩路人围上去,将他扶起来,顾景二人也围上去查看,只见那将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几处,最深的地方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一队巡逻的官差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的英武汉子让受伤的将士靠在自己身上。
那将士嘴里不时咳出一口黑红的血,慢慢醒转过来,见面前是官差,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死死的拉住他,断断续续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陈国...入侵了...快禀告太守大人....陈国打过来了...凤翎关失守了..快..快!!!”
这几个字似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受伤士兵将眼睛瞪得老大,发出声带撕裂般的吼声,然后浑身痉挛了几下,手臂软软垂下来,眼看是不活了。
周围的人一听,炸开了锅一般,面色惊恐,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陈国入侵了!”
“****的陈国狗崽子,难怪不帮我们抵抗赵国,原来他们也是狼子野心。”小一点的孩子看大人都十分恐慌,也哇哇大哭起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那官差立马让身边的手下去太守府报信,自己则留下来安抚百姓。
“汝林,我们快回家,出大事了。”顾景听完这将士的遗言,犹如晴天霹雳打中了一般,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一股恐惧感从内心深入散发而出,进而占领了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
陈国素来和赵国交好,对与之交界的宋国楚国虎视眈眈,但宋楚两国结盟对抗,它也一直不敢下手,如今竟趁赵国入侵楚国之际发兵攻楚,可见早有预谋,江州城离宋国陈国边境都十分的近,要是陈兵入侵,江州城没有外援之下必定岌岌可危。
陈汝林也知道事关重大,立马跟着顾景飞奔回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