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瑾瑜安顿好那新娘子略号一号脉,似是番红花中毒之症,便唤来了药童开下方子又另选了瓜蒂一味用以催吐,适时见楚慈风风火火赶来,楚瑾瑜道:“妹子还需快些给这新娘子换了衣服,细查伤处,兼用那煮过的水消毒患处。”楚慈应声后便进了内堂,脱了殷红的嫁衣,才见那新娘子身上无一处好皮肤不由得“哎呦”一声,细看又像是被烈火灼烧了的,心下没了主意对着门外喊道:“哥哥快些进来,这病情我未曾见过,还请哥哥细查吧”楚瑾瑜心下踌躇,又闻那楚慈悄声说到:“本无分别,无甚要紧的,我给那新娘盖了被子你细查手臂便可。”楚瑾瑜心想救人要紧,便不在乎那些虚礼了,推了门隔着老远都可见那手臂血红一片,近瞧更是目不忍视,还未细思对策只听门口药童喊道:“大公子,门外又有花轿停靠,轿子里的新娘子怕是受不住了。”楚瑾瑜急道:“就来”说罢将药箱子里的桐子油递给楚慈示意她外敷患处后便急忙出门了。
白芷见楚瑾瑜出来连忙迎了上来急道:“不知是撞了什么邪,这位新人的病症与上一位相同。”楚瑾瑜见木由之学着自己的方法针了她的睡穴又派新人的家丁去取这几日新人常用的脂粉,心下赞赏,又见那新人比方才那位更加严重些对着木由之道:“我这药馆子里终究男子多,你且将楚家一干丫鬟老妈子全部请来,并抬了冰室里的冰过来降温止痛。”木由之闻之乘了快马而去,楚瑾瑜将那新人背起道:“本应男女有别,今日这情况实属情急,瑾瑜乃为救人而来,绝无淫心,还望众位作证,莫毁了姑娘家的名声。”说罢回了内室与楚慈一同处理伤口。
却说木由之将一干女眷请来后,那悬壶馆门口又添了些轿子,馆内忙成一团,药童们来来往往倒着处理伤口留下的血水,各家各户也是个迂腐的,见不得男子近自家女儿身,便让各家丫鬟帮着清理,哪知越忙越乱,这边扯了伤口,那边血流不止,木由之见此对着女眷急道:“你们快些换了那这个废物,抬了冰块,帮着师父清了伤口”女眷闻言急忙分散开来,进了各屋。
待到冰块分发至各屋,室温下降病患疼痛解了不少,楚瑾瑜派了白芷将整个凉州的桐子油均数买来,方将将够用,及至下午黄昏时分送来的病患方全数处理了当,当下又配了去痕生肌膏备用,忙忙呼呼至夜半方得闲,又将各家送来的一干女眷脂粉,逐个鉴定。木由之见他整天米水未进,便将厨房新做的银耳莲子羹送了来道:“师父,先吃些东西吧。”楚瑾瑜本无食欲但闻那美味佳肴不由得饿了起来:“多谢,不知你可曾吃饭了”木由之点头道:“吃了些物什,不知师父可找到病症的症结所在了?”楚瑾瑜道:“这些个脂粉并无异味,银针挑之也无异变。”说罢便将那些个脂粉涂在手上以身相试,木由之惊道:“师父,这是为何?若以身试药,由之愿意替师父相试,别伤了师父的手才好。”言止拉了楚瑾瑜的手细细端详,确定无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楚瑾瑜笑道:“不过是皮囊罢了,由之你也太过于执着了些。看来这些个脂粉之流却是没问题的了,不知那症结究竟在何处。”
不过一日,凉州城的新娘尽数害了这异症,又不知是哪里来的传言道:“天数有异,恐将变。”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那些个朝廷重臣强压流言,硬是拖了月余才传到皇宫内,天子大怒斥责群臣,太子珩毛遂自荐查明真相平定谣言。
后世《史记》有云:“嘉禹年夏至,天有异,凉州城新娘皆染怪疾,世人闻之无不变色,贼人乘时生异言,太子珩自荐以平之。”
自那日起,城中无人敢成亲,皆道:“灾星将临,喜终丧。”
不过月余,那些新娘精神好了大半,身上的伤情也控制住了,只是姑娘家的到底执着于自己的样貌,身上疤痕未尽褪心下实在烦闷,又因着谣言四起,那些婆家竟无人前来问候,更添新愁。
这日楚瑾瑜晨起舞剑,柔似霓裳轻起,刚似破竹裂天,快似虎豹扑食。木由之素来知他习惯坐卧,又因着心下思慕便日日到此相陪,名曰:侍奉在侧。楚瑾瑜思他学习心切便允了他清晨作伴,木由之见楚瑾瑜束发的纶巾似是被树枝扯了些口子,料他是今早舞剑扯的,心下一动便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外来报太子珩亲临,登时全府上下忙门前叩拜问安。
太子珩免了虚礼至楚瑾瑜面前道:“城中异事,我乃奉命平之,还望杏林辅佐在侧。”楚瑾瑜行礼恭敬道:“微臣必倾力相助。”楚慈闻声抬头,不由心下大骇,当即低下头来。哪知太子珩走到跟前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生得如此面善,你我二人可曾见过吗?”楚慈低头不言,楚瑾瑜护道:“我家妹子从来认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如此妙缘得以见太子天颜。”太子珩但笑不语。
息初公主听闻前朝有异心下不安,又碍着面子不能去寻楚家医馆,便换了服装,假借太子侍卫混出宫外,随行在侧,那太子珩又岂是个糊涂的,早就看破她雕虫小技,又顾她情深至此便随他去了,见楚瑾瑜护妹心切,便想起自家妹子笑道:“此番公案着实怪异,我便虚以明察,实则暗访,乔装化为药童以便查案,这些个侍卫究竟高调,我便直选一位贴身相伴”说着便指了息初道:“便是你陪伴左右吧”那息初公主闻言,低眉前来当下尴尬异常,楚瑾瑜见此心下愧疚却又无法解释:“既如此,便委屈太子殿下了”太子珩道:“哪里,这几日叨扰杏林了。”息初公主见楚瑾瑜穿的是武衫,较平常衣着显得格外的俊逸,登时心似鼓捶。
却说那夏逸尘与楚瑾瑜告别后便去寻柳如烟,见她自给自足倒也安逸心下羡慕:若是一日能与瑾瑜如此逍遥也不负此生了。柳如烟见他呆愣愣的,笑道:“可是被哪家狐媚勾了心智?”夏逸尘回神道:“不过是在想瑾瑜罢了。”柳如烟愣道:“不知楚公子近来可还安好?”夏逸尘笑道:“且放心,一切安好。”柳如烟心下不安,原来夏楚二人向来情深,不过日渐增时,却越发的怪异起来,柳如烟不似夏逸尘有着七窍玲珑心,因着不解其中缘故,便疑二人有龙阳之好,自是倾心于夏,便在其中做了些手脚,在夏楚二人初识将要分别时,约了楚瑾瑜溪前交谈,一席话说的暧昧绮丽,登时楚瑾瑜便曲解了柳夏二人关系,不由得心下苦涩,又念自身困于金丝笼中难以解脱,无法空谈未来,便压了那暗生的情愫劝了一回柳如烟道:“逸尘非薄情之人,可托终生。”言罢又谈了谈其他无关紧要之事,便各自归去,楚瑾瑜自以为二人情深难相守,便派了暗卫鲁能偷偷的将那柳如烟赎出烟花之地,以了二人相思。柳如烟仍记那日楚瑾瑜江边乘舟离去,玉立于船头,白衣翩跹,融入那青山水墨朦胧中,似是画中仙,飘然远去。却不知一念之故便改了后日多少故事。暂且不提。
再观宁家,当日宋家家难无人幸免,宁以荷心惊念着宋寅之杳无音讯更是寝食难安,又传玉面神医已归宁,便疑惑不解,这日夜半起夜后翻来覆去没了睡意,点了灯,从箱底儿找出那日楚瑾瑜所赠簪子:“愿姑娘巧成花靥之姿,流年安好。却不知你和寅之哥哥如今各在何处。”惆怅间听闻门外异动,遂熄了灯,细听,只闻廊下有人小声道:“切莫惊动宁家,只细细搜查有甚遗漏。”宁以荷心下虽不解,但却未细想,又恐打草惊蛇,悄悄的躺回榻上,至再无异动便沉沉睡去。隔日清晨,露水未歇,宁以荷闻着鸟鸣而醒,见窗外天光大亮,便洗漱得当出了门。
早市吵吵嚷嚷,心下更添烦躁,细听那市井小民言道:“却听说了么,凉州如今大乱”另一农妇道:“可不,听说近日一概娶嫁新娘皆着了魔,似是那恶鬼附身,好好的大喜日子,差点见了阎王。”又一商贩道:“都道是该改朝换代了,我看也是,这税务又长了罢,如今当朝那些个为官的只知自己快活,哪管百姓死活,你看看,这些个花甲老人本应颐养天年呐,如今却一个个孤苦无依的,哎!”又听那市井小民道:“哎呦呦,可莫如此说,也不怕坎脑袋。”那商贩道:“可坎了我罢,如今这日子过得也越发的难捱了,倒不如就此死了吧。”那农妇道:“你便混说罢,真要砍了你的脑袋看你不吓得尿裤子!哎,我听说那个什么楚家的大公子将那些个新娘都救了回来了?”一旁的卖灯笼的听见插话道:“我家小子在凉州谋生却巧了,正好在那楚家庄谋了个差事。”那农妇急道:“你且快说下去罢。”那卖灯笼的点了一袋烟慢悠悠道:“我那小子不过是做些修剪院子的差事,楚家到底书香世家,待人也是极有礼的,出手大方不说,也是个体恤下人的,尤其那楚家的大公子,对待下人也是极温和的,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你可知呢,全城上下无一不念他的好呢,且不说他义诊救人吧,有一日竟为了个落拓的耄耋老人行了十几里路上门问诊,又见那老人穷苦无依,便接到自家府上谋了个总管的职位,说是总管,每日也不过清晨清点个人数罢了,到底是给了个归属。要说那血嫁之事更是做的极体面周到,既保了那姑娘清白又救了性命。就连那太子亲临都要恭敬的喊一句,杏林。”那市井小民道:“确实听说楚家公子是个极好的人物,长得也是让星辰无光的角色,不知真如传言所说?”那卖灯笼的道:“可说是呢,便是有那大公子在其他人物便都失了光罢,不知古代那些个美男子究竟是如何长相,我看都比不过大公子罢”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了些浑话,不过是那凉州的佳人轶事,宫闱秘闻,暂且不提。那宁以荷听着心下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