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攸覃……”林嫏一时有些发懵,禁不住脱口而出。
那站在前方身材挺拔的男子,耳力极好,她一句惊讶的低声呢喃,早已被他听个清清楚楚,缓慢回过身来,一双冷静睿智的眸子直直射向她,好似知道她会来一般,没有丝毫惊诧。
“你来了。”赵攸覃安静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线条分明的面容上洋溢着干净如阳光般的微笑。
“你知道我会来?”林嫏站到他身侧,面向许络的墓,却在向他发问。
“今早便听说你要出宫,我想着你大约会来这儿,便提早等着。”赵攸覃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紧要的事,他垂首凝视许络的墓碑,低声道,“好一段时间没来看他了,顺便来瞧瞧他。”
林嫏侧首去看他凝着许络之墓的侧脸,心中感激:“许络有你这样好的兄弟知己,他该知足了吧。”
“他有如你这般的爱人才是知足。”赵攸覃闷声一笑,“好些日子不见,你……过得可还好?听说,皇上很宠爱你。”
“原来你也听到了那些小道消息。”林嫏回以恬淡一笑,答非所问,“他待我是不错。可惜……我如今才觉察到我看不透他。好像一切开始得太简单,如今想来,尽是漏洞。我只觉得在他的面前,我犹如小丑。”
林嫏的口吻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赵攸覃闻言,不禁心疼:“我原本便不赞成你如此莽撞行动。现在你是否后悔?嫏儿,你现在停止,还有机会。如果再一味沦陷其中,只怕待到你想脱身,为时已晚。”
“你一直在阻止我。你是否觉得我定会失败?”
“这并非只事关成功失败。嫏儿,你可知这几****是如何度过的?你为阿络所做的事,他一定知道!他定然不希望你为了他这般作践自己!司徒熙虽可称得上是个好帝王,但他一定不会是你的良人!”
“我不需要良人!我只需要复仇!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不会后悔,只要能为他报仇,我一定欣然接受一切后果!”她的语气倏地冷下来,目光疏离而清冷地看他,“莫非你以为我是那种会放弃了复仇,自顾自过安心日子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可你进的是帝王家!你能保证你一切所发生的都按照着你的计划进行吗?林嫏,你未免太天真!如果再这番下去,你只要留在这宫中,我便可以想象到结果!那一定不会是你期盼的结果!”他猛然伸出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牢牢凝视她,“你为何要抛下那么多关心你的人执意往绝路走?这根本就是一场的闹剧!我后悔了,我从一开始便不该答应你!”
林嫏想挣脱赵攸覃的禁锢,却不得不因为力气悬殊而放弃挣扎。
她侧过脸去,不再看他,口气也早已没了起初的熟络:“赵攸覃,你不是我,你不是许络,你不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许络对我而言,就像是头顶的那一片天,永远灿烂蔚蓝,而且坚固。可当蓦然天塌陷,你的世界永远处于一片昏暗中,再无阳光之时,你就不会有别的顾忌了,因为一切都是枉然,什么都没有了。”
“你的天塌了还会有人再撑起。可是,那个人不一定非是皇上。你总往坏处看,你为何不能看看你身后,那些依旧陪着你的人呢?你难过,他们一样难过。你如此做,只想要玉石俱焚,可最痛心的还是那些关心你的人不是吗?你一定要为了这些虚无的执念而再去伤害爱你的人吗?”
“虚无的执念?”林嫏嗤嗤一笑,斜着眼睛睨他,眼神疏离得让他感觉心寒,“那你呢?你的执念呢?起初你便一直劝我不要这样做,试图说服我停止……呵,你就没有执念了么?哪怕你已然知道你所念的完全不可能实现!”
“嫏儿!”赵攸覃英气的眉毛纠结在一处,他沉痛地望着她倔强的脸庞,“你为何永远都吝啬一个眼神给我?哪怕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是义无反顾进宫走到皇上身边?你不知道,每当从宫里传来消息,说纯嫔如何受到皇上宠爱之时,我就心口闷堵,恨不能直冲进宫将你带出,哪怕皇上会要了我的脑袋。可是,你那时却还是陪在皇上身边,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我都难以接受!”
“我早已同你说过我们不可能!”她越听越心惊,方才那一瞬间,她在听到他说想要带她走的那一刻,居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动摇,可一想到许络,想到林姗,她便猛然转醒,口吻也越发强硬,“你所说的不过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在宫里很好,能享受好生活,还能自由实行自己的计划,在那么优渥的条件下,我为何要跟你走?你说得对,我要为爱我的人考虑,若是宫中得到荣宠,我不仅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同时也有了能力让我母亲她们过上好日子,不要说你也能做到……你永远及不上皇上的地位!许络还在时,你便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从那时起,就注定我一定不会接受你。”
他的眼神随着她最后一字的落下,倏地一黯:“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只一次……”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我给你机会,我离开皇宫,跟你走……能走到哪儿去?皇上不会善罢甘休,你还不明白?司徒熙对于背叛他的人,一定志在必得。我们逃不掉的……更何况,我并没有打算跟你走。”
“嫏儿,你不能听我一次吗?就算不和我走……你放弃你的计划吧!你的计划成功了,也只是毁了一个国家而已,许络回不来了。而若是失败,皇上也一定不会轻饶你!还有你的家人……”
“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冷眼回望他,挣开他的手,转身面对许络的墓碑,不再理会他。
赵攸覃对于林嫏的固执从来没有办法,她的倔强固执,让他无奈,同时也让他怒火横生:“那你现在来看许络是为何?不顾他人的意见执意复仇,是害了自己也是害了家人朋友,这其中包括许络的姑姑!你若一心想要复仇,那就该坚定意志不要摇摆!也不要再回来看许络!许络这样善良的人,怎能忍受你满手的污秽鲜血!”
赵攸覃气极,失去理智般朝林嫏一阵怒吼后,大刀阔斧,头也不回离开了。
只余林嫏一人依旧站在原地,夕阳余晖穿透竹叶,斜照在她的背影,她垂首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微微颤抖……
满手鲜血……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满血迹,四周充满血腥之气。
“阿络,他说得对。”林嫏讥讽一笑,放下双手,眼中深埋悲伤,“我的手上,一定会沾满鲜血。”
她独自静立风中,希冀那微微拂过的微风能为她带来些许许络的回应。
林嫏在姚馥瑕这儿并未住很久,因为司徒熙没多久便微服私访出宫,来到了姚馥瑕的小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