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终于有些明白皇上的心境了。
她就像一片洁白雪花,纯的不沾染一丝杂质,冰清玉洁,扣人心弦等等的词语尽数用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世间再华美的词都不够描述她的高雅,反而庸俗。难怪皇上会为她赐字“纯”。
见桂兰茫然失神,站在她不远处的春茴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喊道:“桂兰姑姑。”
春茴一语惊醒梦中人,桂兰回过神,讪笑着不敢抬头,只觉自己十分失仪,歉意道:“小主来了,皇后娘娘已恭候多时了。”
“劳烦姑姑久等。”林嫏仪态万千,不失礼数,举止优雅,温柔浅笑,“还请姑姑带路。”
“小主随我来。”
得知林嫏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桂兰特地为她备了轿辇,让林嫏不能不承认,这桂兰的为人处世在这宫中怕是老姜的程度。
坐着辇车,林嫏同春夏秋冬四婢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不到,才到了千禧宫。下了辇车,桂兰在前方带路,冬萤扶着林嫏行在前,春茴、夏茗、秋苓跟在后,慢慢走入皇后蓬荜生辉的千禧宫正殿。
千禧宫正殿月华殿门外等候着一位宫女,年岁大约二十三四,生的玲珑有致,正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柳叶。
柳叶远远望见桂兰带着一位衣着平素、却容貌端庄秀丽的少女走来,立即明白这位就是几日前进宫、圣宠不衰的纯嫔林嫏。心中有了数,手脚顿时麻利起来,她快速走上前,朝林嫏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随后笑道:“小主来得正是时候。方才桂兰姑姑前脚刚走,妍飞公主便来找皇后娘娘谈心了,一听小主要来,可是盼得紧呢。小主随奴婢来吧。”
林嫏走在柳叶身后,默默望着她的背影,心澄如镜:柳叶的态度如此亲和,只怕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所以……皇后的此番召见,是想抛橄榄枝么?
月华殿殿首正中央,主位上坐着一身明丽凤袍的皇后,雍容华贵,气质卓越,容貌也华美,朱唇墨瞳,笑起来有种致命的温柔。
在她左侧,坐着一位靓丽少女,两人正亲昵谈笑,那少女也是唇红齿白,模样清秀娇俏,不知皇后悄悄说了什么,把她逗得“咯咯”直笑,声如银铃。
柳叶上前两步,对着皇后和妍飞公主司徒燕跪下身去:“娘娘、公主,纯嫔小主到。”
皇后和司徒燕的谈话戛然而止,两人一齐侧首看来,一眼便被站在正中的林嫏吸引。
林嫏身上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她们根本无从描述,只觉得面前是一株千年雪莲尽善尽美幻化而成的绝世女子,没有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她,仿佛一切都是对她的玷污与亵渎。
林嫏早已觉察到她们的眼神,微微一笑,容颜更加华美倾城:“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妍飞公主,娘娘吉祥,公主吉祥。”
皇后最先回神,定了定神,心头暗自责怪自己怎会轻易因为一副皮囊而失神,随即温婉一笑:“纯嫔妹妹不必拘礼,起来吧。”
“谢皇后、谢公主。”林嫏得令缓慢起身,立在大殿之上,面容沉静平和。
司徒燕这时才回过神来,只是瞪着林嫏一个劲瞧,眼神中透着一丝古怪,却没说话。这女子……好美。可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在哪儿呢?她一时毫无头绪,只觉得林嫏面熟。
“妹妹别站着,快坐下吧。”皇后和善地笑着,侧首吩咐柳叶,“去泡一杯花茶来给纯嫔小主。”
柳叶得令退下,林嫏缓慢入座,四婢中跟进来的秋苓与冬萤安静地站到她身后。
“娘娘莫怪,前些日子实在因旧疾复发,嫔妾无力出门,因此没有及时向娘娘请安,望娘娘恕罪。”林嫏一入座便是道歉,三言两语便扔了一颗糖衣炮弹,解释自己并非故意,希望皇后别计较这些。
皇后瞧着的确和蔼可亲,可她林嫏不信在这深宫里会存在这样的人。身为皇后,她真是凭着那一身亲和以及家世背景才能当上国母么?只怕未必这么简单,林嫏对人凡事留个心眼,自然没有那么轻易相信皇后表面的亲切。
“哪里的话,妹妹自然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否则皇上可要怪罪心疼呢。”皇后也不知有无听懂,还是笑意盈盈,“妹妹别见外,喊本宫一声姐姐吧。妹妹应该看太医了吧?想必不久就会恢复。只是,本宫听说,昨儿莫修媛去妹妹那儿了?”
正戏来了?
林嫏抬头望向皇后,唇角一勾:“是,莫姐姐也许是不清楚妹妹抱恙在身,因此才会与宫婢们发生了小摩擦,却被谣传成如此,妹妹着实惭愧。不过无碍,大家说开了,便好了。”
无碍?只怕莫修媛不是这么想的吧!皇后心中冷冷一笑,笑莫修媛的愚昧,也笑林嫏的七巧玲珑,这样的人若是收为己用,只怕未来好处无穷。最重要的是,这纯嫔本出身青楼,更无什么背景,正好有高枝让她攀,她有何理由拒绝?
皇后闻言轻轻一笑,凝视她,言语恳切:“莫修媛就是这性子,只是妹妹不清楚,怕也是受到些委屈的。皇上也不能一直守着妹妹,如果妹妹不嫌弃的话,可以经常来找本宫,本宫愿意为妹妹分担心事,也可以好好告诫那些宫中不懂规矩的人,以免把妹妹欺负了去。妹妹意下如何?”
皇后一口一个“妹妹”,又是分担,又是告诫,就算林嫏起先并未预想到皇后的算盘,此刻也该明了,只是极为不巧,林嫏也才对自己的侍婢言明,她不愿向谁靠拢或是接受谁的好意,在宫中,她不愿意有什么牵挂,更不能生出什么把柄让人拿捏,因此皇后这算盘无疑是会落空的。
“多谢皇后娘娘好意。”轻轻淡淡一句“皇后娘娘”,划清她“妹妹”的界限,林嫏优雅起身,无视已经端来花茶的柳叶,朝皇后悠悠行一礼,“妹妹如今刚刚进宫,需要多熟悉宫中情况,许多规矩只怕做得不到位,会冲撞娘娘。娘娘也是日理万机,怕是不一定有时间陪嫔妾。嫔妾所需学习的就是如何侍奉皇上,偶尔能来找娘娘已是嫔妾之幸,不敢再奢求娘娘浪费时光陪嫔妾叨唠。”
皇后的表情一僵,甚至是司徒燕的面色都隐隐一沉,似是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嫔妾抱恙,微感疲惫,先告退。”林嫏直起腰,朝皇后柔柔一笑,也不等皇后再说什么,转身便带着冬萤与秋苓离开了千禧宫月华殿。
她明白自己此时的做法在他人看来或许不能理解,甚至被人觉得那是不识时务。不过,她实在没心情和精力去同宫中的女人闲话家常,她不在乎别人将她当做眼中钉,她要毁的是男人的天下,抓住男人的心就可以了,至于宫中的女人……这条路本就行来不易,她难道害怕再多些荆棘么?
皇后怔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觉胸中一口闷气生生憋得难受。
第一次……居然有人敢这样无视她的示好!纯嫔林嫏?她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作践她抛出的橄榄枝?她可是璊国的皇后!璊国女子中的第一人!
好,林嫏,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皇后刘荏月凤眼一眯,射出一道凌人的寒光。
“啊,我想起来了!”司徒燕猛然一声惊呼,一把拉住皇后的衣袖,神色焦急道,“嫂嫂,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了!”
“什么?”皇后一时没转过神来,有些莫名地看着司徒燕。
“嫂嫂,你可还记得,漪玄刚进入璊国境内便有消息传来,于是我就巴巴得去找他,结果哭着回来么?”司徒燕神情愤恨,死死地瞪视着林嫏远去的背影,面颊通红,“就是她!漪玄新作的那副美人图,那被他当做宝贝一般的美人图,图上的女子就是纯嫔!”
皇后一惊,蓦地反握住她的手,假意提醒道:“可别胡说。她是皇上的妃嫔,怎可与外面的男人……特别是漪玄有关系?若是传出去,那……”
“皇后嫂嫂,她这样目中无人对你,你何必替她说话?再说了,她进宫前就是仙绮阁的花姑娘,认识的男人难道还会少吗?只是……可恨至极,她居然还勾引漪玄!简直就是狐媚得不知廉耻!”司徒燕被皇后有意无意一激,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追出去就一剑刺死林嫏,“嫂嫂,这样的狐狸精你一定要想办法惩治啊!不然这宫闱只怕要乱了套了!”
皇后沉声不言,只是拍拍司徒燕的手,点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该如何做。
司徒燕见皇后有了表示,也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可心里还是怨恨得不得了,巴不得扒了林嫏的皮抽了她的筋,居然敢和她司徒燕抢男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
自顾自愤慨的司徒燕并未发现微微侧过头去的皇后,唇角蓦然染上一丝阴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