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块墨色的翡翠,几点闪光的星的点缀。
两条黑影沿着房屋的阴影摸索到了镇国公府的后园外墙,一刹消失了踪迹,不见飘然跃上墙头的身影、也听不到丝毫落地的声息。
两人赫然便是徙武和凉城。徙武虽然不会什么剑法和法术,步法倒磨练的相当熟稔、加上凉城一旁精心指点,两人终于在三天后赶到燧平京都——烨都。不消多说,两人自然是来取薰髓的。凉城虽未亲身经历、对于十三年前那场浩劫,至少对于他们这种掌握着神秘力量的人来说、那就是一场浩劫:三山五岳大小数十个宗派,半月之内尽遭灭门;他还是了解一些的:镇国公府的世子秦少游,当时还是贺兰派掌门入室弟子,与西河、仲天共称贺兰三杰,护派大战中、少游为保护受命掌门的西河,身披十余处创伤、失一目断一臂,后匿迹于江湖。也有传言他随后就死了的,但是镇国公府的手段、还是值得一提的,不仅找来了肯裂魂续命的巫医,连皇室御用的薰髓也弄到了;这就是少游命不该绝了。后来传言那一次事件是皇帝宠爱的幼子式拉拢一些奇人异士做出来的,镇国公府就吞了个哑巴亏,从未声张过;再后来清式夺嫡登位,这件事就在这个世间蒸发了。
薰髓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食物,类似于香草一样的,常年伴随伤者、起镇魂定魄的作用。故而凉城料定镇国公府会有,二人就在厨房院所各处搜寻起来。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赶忙贴着房檐躲在梁柱后边。只见外边十数人来往奔走,怀抱杂物;少顷、那脚步声稀疏了,渐渐没有了。两人才长出了口气,刚要跳下、猛地瞥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不好、失火了!”徙武不顾凉城的阻拦冲了出去,见到屋舍便踹开房门大呼救火,如此闯了两三进院落、竟未碰着一人,正自诧异、凉城招呼他往那火场救人,顾不得想那么多便施展瞬影的步法顷刻赶到。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位于火场正中大院落无疑是该府主人的居所,装饰华重瑰丽、雕梁画柱,楼阁俨然、现今大半腾起烈焰,势不可挡;浓烟之中隐隐有人影挣扎、须臾都躺下了,呼号声、烈烈火声,燃柴噼啪声、房屋倒塌声,混作一团,直看得人耳朵嗡嗡作响、腿脚像是长在地上,迈不开步。
“救命啊——”循声望去,正是一座柴房、堪堪被火场吞没,不待凉城首肯、徙武提剑冲了出去。不愧是红莲,那些火焰三丈之外就被吞噬干净了、虽然新的火苗还会冒出来,红莲还是护住了徙武全身。徙武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一个女子拼命护住地上一人:“放过我们吧、我们不过是雇佣的下人……”“放心吧,我是来救人的。”说着转过身,撩开那些吞吐着浓烟的火苗,道:“快点把他扶到我背上,你还能站得起来吧?”那女人微怔了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横抱着地上的人便冲了出去,徙武来不及多想、施展步法挡在前面,片刻逃到外边。
凉城一眼便望到那个锦缎华服的年轻人垂下的袖管、有一条是空的,来回拂动着。也不多言,一把便夺过来搀在肩上、示意徙武快些逃走,以防生变。两人各自架着一人,身法还是迅如魅影,三闪两闪便逃出了镇国公府。
安顿在一座废宅里,两人互相看看脸色、不禁劫后余生的大笑起来,原来救人心切、不知何时就熏得一块一块的黑墨在脸上。那女人搀着断臂的年轻人坐在地上,前后翻找着。“你是在找这个吧!”凉城扬了扬手中的锦囊。“还给我!”女人大叫一声,惊起一阵扑扑的倦鸟。
“你就是少游的妻子吧、照顾了他十三年的人!”凉城就近靠着一块石头斜躺下来,“奔行了三天三夜,我要累倒了!”夸张的喘着气,一把将锦囊甩给徙武。一入手、徙武就知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所寻之物——薰髓。“放心吧,少游已经不需要那个了!刚才我替他将淤塞了十数年的经脉疏通,不多久他就能缓过神来!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让堂堂一国公卿的世子、竟然被这样的经脉淤塞耽误了十几年!要不是遇上我、说不定会憋屈到死吧!”凉城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十多年前我师父为了救贺兰宗失去踪迹,半月前我也曾与贺兰当代掌门西河有些交集。怎么说我们家算你们家世代恩人了、我不会加害他的。”那女人只是抱紧少游不言语、警惕的看着两人。
“什么?”姚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刚想弥补……”天色已然大亮,镇国公府的大火呼呼的烧了一夜、直到天亮还有不时噼啪作响的木炭发着猩红的光。禁卫都动用了、奈何附近没有什么水源,只靠汲取井水根本无济于事。富丽堂皇的一国巨柱、四世公卿的大家族,一夜化成焦土,无一人逃出,死者遗骸大多化作了飞灰、不可辨认。
皇帝首发檄文悬赏追缉纵火嫌犯,然而连线索都没有怎么缉拿。
至此八大家族的家主领袖、已有三人消失在政治舞台,随之而来的是家族势力的垮塌,树倒猢狲散而已。皇帝手上能够掌控的、也越来越多,他开始着手培植自己的势力。先是让自己还是皇子时候的家臣接替靖国公的军权和封号,随后从军中提拔数名年轻军官协领三十万都城禁军。现在慕容世家已经全灭、空壳的秦家也烧掉了,是时候推出一个人代表他收回权力了、特别是慕容家的幕府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