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看吧,这柄流传千古、度人无数的‘弑主’名剑!”
“你知道吧,你的这种身体的变化、并非是罪裂,而是‘传承’。”凉城一松手,这剑便自动护在徙武左右。
“你的胸口、有一道裂痕吧。”徙武诧异:“我的妻子也不曾见到的,你……”
“呦,我可没有那种爱好。这剑已经承认了你的传承,而传承区别于罪裂的形体表现即是胸口的裂痕。疼痛或许都是苍白的,烙印才是真正的折磨。不过你放心,传承完成之前、烙印都不会降临。”
“掌门师叔!”凉城道:“进来说话!”
不知何处隆隆的石门开启,一条灰影闪身到了环坛的石阶、刚要张口,却呆呆的望着徙武的方向。“呦!小姑娘看见帅小伙张不开口说不了话了——真是不巧,这位是你师公的关门弟子、徙武,快见过徙师叔。”
“前辈,这……”凉城微微摇了摇头,徙武自觉地闭上了口。
谁知那灰影才没有那么听话,径直绕过徙武附耳于凉城低语数句便离开了。
凉城站起身,叹气道:“这些后生小辈们被我师兄惯坏了,你不要见怪。”
“没有,徙武一外来人、刚才那位姑娘的做法是……”“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徙师弟,你继承了我师父的宝剑、却不肯拜认师门么?”凉城拂袖转身,背对着徙武:“还是靖国公后人眼界高远,看不上我这边陲小派?哼——”
“凉叔说哪里话了,徙武遵命就是。不过徙武的身份,还是不要对外提起、免得惹来朝廷爪牙,殃及无辜。”斗篷里的人故作从容,语音发颤。
“放心好了,燧平朝的皇帝再怎么胡作非为、还不至于敢忤逆祖宗!”凉城没有回头,继续说道:“忘了告诉你,红莲一派的祖师名璟御,自号璟帝。”
徙武起身道:“难道说是三百年前……”
“三百多年前,开派祖师手持红莲、率部杀伐攻掠,荡涤着天下九州三十六郡。”凉城振步一跃,已然跃过数丈宽的熔岩、跃上连接着各个殿堂的回廊环阶,头也不回的道:“不错、燧平皇朝的开国皇帝,就是本派祖师。”
凭案批折的皇帝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旁边的侍从赶忙递上一袭披风:“夜深了,主上。”
“何时了?”“回主上,刚过亥时。”
“你们都去殿外候着吧。”皇帝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反而更精神了。
“水方的使者,你可以现身了。”余音未落,便有一袭墨袍的瘦削女子现形于皇帝身侧。
仿佛是在挑衅:我可以随时了结你……
“靖国公虽然自动投案了,徙家的公子哥儿皇上还没有着落吧。”甜腻的声音慢慢靠近,一股水样润泽的气息充盈着大殿。皇帝一把捉住那只将要抚上他肩娟娟素手,往怀里一带、整个人就跌在他怀里。
“水方的女人都像你这么水嫩么?”皇帝在她耳边哈着气,眼睛却瞟向大殿门柱后的一角。倏然一道白光、便有人闷哼一声,咕咚倒地。躺在怀里的女人赶忙要翻身起来,皇帝只轻轻一抱、心怀不轨手段卓绝的女子便使不出力,定定的望着皇帝狡黠的眼神。
“不过是吾前日用来逗弄白鼠的些微手段,没想到竟捉到如此一只活人。”皇帝放开那女子,起身绕到殿前:“姚鼐,不愧为朕的股肱之臣。”
“是。”毫不推脱的一人自帷幔后出来,长袍鹤氅、清眉秀目。
“你在诧异没有发觉我的气息吧!”姚鼐扶着皇帝归座,并没有召集侍卫将两人捉住,反而并指一挥,除去了躺在地上那人的束缚。
“这叫做云极,剑道与术法的结合。俗名穿云决。”
贺兰山巍峨壮观,重峦叠嶂,崖谷险峻。其中一峰似剑如枪、兀指天穹,名:剑临峰。山中青林幽翠,雾霭山岚、环绕其间,飘飘然有类仙境!近顶临崖一座大殿,名雪兰宫;周环出岫阁、参星楼、抚岚台等十余座稍小之殿,四散房院数十余所。盖贺兰剑派源头之所在,殿宇林立、华重巍然。
雪兰宫后崖,林泉飞瀑,有一亭亭小院、四围环以苍松翠衫,翠衫,宛若一座寺院,名荡云居。西河穿山越岭直奔这座小屋,“师姐,红莲已物归原主。”
“掌门请进。”
“已经查出陷害靖国公幕后主使……”“果真是那个人么?”
“不是——”“那就好,他还算没有丧尽良知……”说着长长叹一口气。
“幕后主使是磬式,姚鼐的主子、当今皇帝。”西河端了一杯茶过来,才缓缓开口。
那人果然低头掩口咳嗽起来,西河赶忙递上热茶帮她润喉镇咳。
“师姐既然那么在意他、为何当年不随他一起离开呢——”那人平缓了呼吸,道:“你既然知道我受气咳嗽这毛病,为何还要告知实情呢?”“西河的秉性如此,让师姐委屈了。”“你也担当一派掌门这许多年了,不需要在人面前唯唯诺诺、更何况你我一脉同源。”
“如果有一天你们师兄弟拔刀相向,我希望你不要杀他。”那人温温的说。“师姐说笑了。传自荡云居的穿云决玄妙高深,师姐想必比我了解他、以我这半吊子的功夫,能不能逃命都是两说吧!”西河恨恨的道:“就算师姐心里仍念着他,也请师姐对诸师兄弟一视同仁。少游还躺在镇国公府的柴房苟且偷生呢,师姐你不知道吧!”一刹、仿佛有寒冰附上窗棂。
“他要敢出来祸害同门,就算大师兄不忍同门相残、我也会替师父清理门户。”那人故作强硬道。“师姐不必勉强,届时我自会顾及同门之情。”说着起身离去。
“师父你为何执意要传给他穿云决啊……”那人定定的望着堂中的挂像,委屈着。
“区区人类,竟能稍窥神域!”那水方的使者震惊道。
“不明白你说的神域是何等境界,不过我修习云极十数年来、也不过习得一些皮毛!”
姚鼐拱手施礼到:“替我主问候水方的王者,顺便也请水方得知、我燧平朝既非神祇玩偶,亦非水方傀儡。”
“阁下言重了。”躺在地上那一人倏然而起,一瞬贴近姚鼐。“水方对这天空和大地都没有兴趣,之所以跟皇帝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就姑且不计你对我的不敬,作为我对这个大地的主宰的敬意。如何、皇帝陛下?”
磬式沉着脸不说话。姚鼐躬身施礼道:“不知亲王玉趾亲临、姚鼐多有冒犯,亲王海涵。”
“君上批折辛苦,议事还请两位明日再来。”“瑶琳就留在这里。”那一袭墨色身影消失了。“我主请爱惜龙体,姚鼐告退。”“且慢,将这个水房来客安顿了。”皇帝指了指那女子,头也不抬道。
“水方的诸位,都不自称人类的么?”姚鼐归府的途中,这个水方来客突然起了兴致要步行。姚鼐就斥退左右,随着这位‘瑶琳’一路步行。“我听说过你,姚鼐。你是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姚鼐身形一滞,道:“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是天朝革新除弊的宰辅,皇帝的左手。”说着他反而不走了,就着道边树下一坐、长叹一口气:“我是个欺师灭祖的叛徒,却没有人肯这么说我。”
瑶琳一伸手,窃笑:“捉到了!”姚鼐别过脸,“什么?”
“宰辅的眼泪啊!不知道会不会化成珍珠……”
姚鼐:……
“王啊,人类已然具备与神祇一战的能力了。”墨袍的‘劫兆’,跪在阶下。
“啊,你见识到了。”冠冕下依稀有透明的身形。“就差我这副躯体复原了,一切都遵照着玉鉴的启示。”
“兆启,吾弟啊。你是见识过千年前的那场浩劫的,吧?”
“吾王因为自戕而陷入无形植域之时,蓄谋已久的浩劫便扑卷了整个水方。除了皇族以及一些上古纯血的子民幸免于难外,水方民众、不,水方军卒将领计九千余万一夕尽灭。魂魄凝而不散,号哭于吾王遭难之伏波殿。尸体十余年尽化白骨、又十余年白骨燃烬,魂魄受吾王指引栖息于无形植域。五百年后吾王苏醒,尽述玉鉴所示、诸亡魂复生在望……”
“云极这种剑术,究竟是谁创立的呢?”兆启依稀觉得这术法无比熟悉,不禁失口。
“自然是她没错了。幽姬,那个三界众生珍爱的女子啊;背弃神祇的身份甘为凡人的女子啊。三界的羁绊啊……”
有没有穿越千年的执念、化成轻风抚过你的脸,仿似自己安抚的伤痛。千万条坠落的水帘、不是云汽,是轮回千载的牵挂和眷恋,突破宙宇的界限、来到身边。
面具背后的人脸,能否看得到澄澈过的心?
有没有那样的感情、纯粹的像一汪水,
于是、期待山河永寂的一刻、
是我最狂热的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