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让人觉得很绵长,绵长到几秒就仿如几个世纪;也可以让人觉得很短暂,短暂到一生仿如一瞬。而此时的我就在这样两种奇妙的氛围里,没错就是两种,如果不是自我感觉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那精神病院绝对是我的去处了。
这时的莫雨还是安静着,而周边都是喧嚣。
看着周围的喧嚣,感觉时光是飞速的,感受着身边的安静,却让人觉得时光在凝固,飞速流逝和凝固瞬间,这样两个的极端却奇妙的结合成了一个感觉,荒谬,极致的荒谬。
我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着一块万斤重的岩石下,而隔着两米远的“外界”确是流畅而清晰的,就像夏日里暴风雨前浅游在水里的鱼儿,水里沉闷而缺氧。
“回去吧,我不喜欢这么吵的地方。”当我快要受不住“缺氧”而想“游出水面”的时候,莫雨显得异常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好,走吧。”不等莫雨动作,我便站了起来说到,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对心理承受力的考验。
莫雨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不声不响地往回去的路上走,看着她的背影,我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时间的轰鸣像是大提琴拉奏出来的旋律,沉缓而令人倍感忧伤,寂寞而又不失优雅……
我和莫雨走在回小区的路上,没有人声的宁静,几只不知名的夏虫在路旁的树上翻舞着,叫嚣的声响像是一场没有品位的音乐会,没有人鼓掌,没有人感兴趣,然而它们还是努力演奏着,因为它们的青春只能如此。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啊?”我和莫雨两个人坐在一处草地上,看见莫雨还是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我只能先开口说话,至少在我看来,出来一趟,走了一圈之后没说几句话就回去实在没啥意思。
“你要我怎么说,难道你要我说:我是因为被别人强吻,所以难受想找人出来散步?啊…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莫雨听到我的问话,忽的吼了出来,声音也越来越激动,在微弱的灯光下,莫雨的脸色也微微泛红,仿佛气色好了很多。
我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被强吻”几个字眼时,心跳似乎加快了速度,狂跳了几息,眼前的莫雨表情似乎清晰了起来,恍如白昼,在她眼中我看到了绝望和无助,我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寒冬,陷在她的冰冷神情里。
“这…我这…”我说话登时结巴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是个不会安慰别人的人,如果要我斗嘴还行,可要我安慰人,还真没什么成绩。
莫雨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慢慢平缓下已经紊乱的呼吸。
我也默默无言,欲言又止。
我们便这样再次陷入沉默,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莫雨慢慢抬起埋在双膝之间的头,清泪在眼眶里转了转,掉了下来,她注视了我一会,然后才开口说:“宁宇,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找你出来吗?”
“不知道啊。”我思索了一会,找不出原因。
“在这个学校,我没有几个朋友,算得上的,只有三个,而在三个人中,你是最能理解人的。”莫雨微微叹了口气,擦了擦眼睛,“你知道吗?我刚拿出手机的时候,我第一个翻的是你的号码,我只是想你能安静的陪着我走走,就这样走着,然后就可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问呢?为什么?”
“我只想有一个人陪我安静一会,就这样安静……很安静……”莫雨慢慢低下头,脸上的红潮褪去,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般,最后说话的声音就连近在咫尺的我都没有听到。
我往莫雨的身边坐了过去,然后拍拍她的肩膀。
莫雨看了看我,嘴唇紧紧的咬在一起,身子颤抖着,像是忍受着什么。
“借你的肩膀靠一下。”莫雨微颤的声音响起,我安静的点点头。
莫雨将头靠了过来,呼了一口气,气息也渐渐缓了下来。
我偏过头,感受着安静的时间,安静的画面。
就在我以为所有的东西都安静下来之后,莫雨的身躯软了下来,靠在我肩膀上的头也砸落在我怀里。
“莫雨,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怎么了…喂……”莫雨的脸色白的可怕,像是一张白纸,我摇着她的肩膀,焦急的想把她唤醒。
“好想……就这样……睡下去……”好一会,莫雨才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到最后只有嘴唇在动,而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莫雨再次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我身上。
“喂,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我拍了拍莫雨的脸颊,额上的汗水流进了眼眶里,“别吓我啊…醒醒…”
我焦急的不知所措,环顾四周,没有任何人,就连虫鸣都已经停止,像是它们已经知道现在不是开演唱会的时候,只有我和莫雨两个人,怎么办?
“120…对…120…叫救护车。”我赶忙掏出手机,“喂,我同学晕倒了…嗯……”
我放下手机,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眼睛被被汗水浸湿,手足无措的将莫雨从我身上搬下来,放平,看着莫雨皱着眉身躯颤抖着,我手伸出手去探了探莫雨额头,凉的像水一样,我的手打了个哆嗦,脸上也像是有一阵凉风吹过,汗水一敛。
紧握拳头,看着蹙着眉的莫雨,感受着莫雨微末的呼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横隔着,手抓着莫雨的手臂,张张嘴想呼唤一句,可喉咙里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只发出了“嗝……嗝……”两声。
眼眶红了红,两行泪掉了下来,嘴里嘀咕着:“怎么办……怎么办……”
我手足无措着,等待着,恍如一个个世纪在我的身边划过,空白…无声…空白……
不知道救护车是什么时候到的,人影晃动,然后我被一个穿着白大挂掛带着白色口罩的人推上了一白色的车子。
“嘀嘟……嘀嘟……”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响彻夜空。
……
莫雨躺在一张装着轮子的“床上”被三四个人推进了急救室,我眼神无力晃悠悠的也想进去,却被一个白衣服的人拦住。
她好像张开口在向我问着什么,声音却不曾闯进我的耳廓,世界似乎成了一部无声电影,人影晃动着,白色的灯光打照在我的身上,显得那么庞大,而我却显得这样渺茫,白色的灯光和我组合成了一副巨型的画卷,画卷里白色无限制的延伸,仿佛从天堂延伸到了地狱,而我无限制的缩小,仿如从一个万丈巨人缩小到一个尘埃,一个粒子,直到白纸上看不到一丝黑影,成了一片荒芜的白。
当脸上感觉到了震荡,我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将手在我脸上拍了拍,从脸上了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她微微一笑,尽显慈祥。
她看了看身后的急救室,然后往我身后看了看,说道:“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摇摇头,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上的一个小包,用手指了指说:“喏,那是病人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你叫她家人过来。”
我目光呆滞的点点头,眼中蓄满的泪水也随着我的动作掉了下来。
我翻出莫雨电话薄的“父亲”,按了拨号键。
“喂,雨儿。”电话响了一声后,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语气温和,“雨儿”和我老爸唤我的“宇儿”那样相近的称呼。
“莫雨生病了…现在在住院…”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什么?雨儿住院了?”那个苍老的声音顿时增大了一个分贝,似乎刚刚的温和不是出自他的口中。
“在HC……人民医院,情况还好。”在我还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听着他焦急的声音,我不得不撒一个不大不小的谎言。
“你先帮我照顾一下好吗?”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颤抖,“我这里离HC有点远,我会尽快赶过来的。”
“嗯,好。”我看了看急救室上面的“正在抢救”回答道。
挂了电话,我将莫雨的手机放在椅子上,颓然地一屁股坐在旁边,摸了摸口袋,手机不见了。或许还在家里吧,我想。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白色的灯光照在四周,就像是静止的画,画着空白,画着荒芜。
时间仿佛没有动弹……一直都沉默着……无声无息……
三四个人推着一辆白色的车子进了我旁边一个急救室,一个四十几岁穿着灰色睡衣的男人被挡在门外,他推了推门,一个护士探出头阻止他进入。
他揪着头发脸上狰狞的靠着墙壁然后慢慢滑坐在地上。
十几分钟后,一辆盖着白布的急救车推了出来,穿着白衣的医生、护士都脸色黯然的摇摇头。
那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站了起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眼眶一红,泪水簌然滚落,然后扑了上去,嘴里喊着:“爸……爸……不会的……不会的……”
“唉!”一个老医生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时又来了两个人,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一个三十几许的女子。
他们翻开白布,瞳孔缩了缩。
女子转过头,靠在三十几岁的男子身上。
三十几许的男子眼眶通红,然后一抹液体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仿佛置身海底,喘不过气来,周身只有无尽的压抑,这些压抑像是冰山厚重的压在我身上……
〔我们平淡的生活便这样被打破,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事,可那些幸福的安然从这一刻起却成了不可多得的奢侈品。——————————2010.7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