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室后,平时甩都不甩我一眼的人,竟然跟长颈鹿似的扭着脑袋看。心想:“要是让米琦作八戒的造型师,说不定一路上那些妖精死追八戒,唐僧也不会那么多灾多难了。”本来要说这句话给米琦听的,鼓励她向造型师方面发展,可一想猪八戒和自己有的比吗?
我们是外表华丽内心充实学习刻苦上课靠前排坐的好学生。米琦认为,坐在前面打盹,老教授都认为你熬夜看书累的。坐后面再认真,都是心猿意马、和尚撞钟。上学期跟着米琦混,我轻轻松松一举拿到了奖学金。所以我对米琦洞悉人心理的敏锐感很佩服,对她本人格外崇拜。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做事情可以不用脑筋了,这使我越发茁壮成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成为这句话的代言人。
老教授有个习惯,就是在上课前品一口自带的老龙井。我们这时吧嗒吧嗒着眼睛看他,有些人禁不住咽口水。当老教授眼观八方的时候,突然呼吸困难,被呛住了。
我望着讲台,紧张地拉着米琦的衣服说:“教授不会有心脏病、胃痛什么吧。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好多这样的镜头。那时我好感动,不是有句话***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了,怎么心里好怕啊!”
没等我讲完,米琦已经和好几个同学窜到讲台上,帮教授捶背,擦茶水浸湿的教案。我回头左右一看,前三排就自己一个人纹丝不动,心里慌了。正打算上去,教授一挥手,大批人马退下。这会子上去,一定会被认为虚情假义。我认真一数,刚才不是几个人吗,怎么下来十九个人?
米琦刚坐稳,我埋怨道:“你怎么不拉上我?前三排就我一人没上去献爱心。你也知道,我什么心没有?热心,关心,同情心,随便奉献。”
米琦伸直腰杆,舒展了下筋骨,说:“你没有心眼啊,那就是没有良心。”
“我突然觉得情况比想像的还糟糕,你说我这学期的需要死记硬背的哲学过的了不?我从小就怕事儿,但最怕还数背书和数学。”惊恐万分之中,想像着满卷子的红叉。
米琦望着黑板,对这类郁闷问题不屑一顾。我更急了,早知道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儿,不就走几步路谁不会?可那些长篇大论的考题不一定人人会做。怎么自己总是以小失大,不识大体?
正当我忏悔的时候,老教授点名提问。因为紧张、内疚、心虚,我一时半会儿站起来不知道说什么。老教授失望地说:“坐吧,多花心思在学习上。”
“我不就是一直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吗?”坐下后我一直纳闷,“米琦,你说我冤枉不?为了学习,我拒绝过多少次约会?”我盼望着米琦说几句安慰的话。
“那时因为别人约你是想认识我。”米琦飘飘然地眨吧着眼说。我想今天这课是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了。
熬到下课,教授走的时候特意过来。我想他是鼓励我别灰心,一个问题没有答上来不算什么。
“熙妃啊,我对你的印象挺好的,学习认真、成绩也好,就是以后要注意打扮。女孩爱美没有错,但要能体现自己的气质。”教授和蔼地一笑,夹着书端着杯子走了。
我正迷惑不解,余多过来说:“今晚请你喝奶茶!”说完用手捏着鼻子羞答答地笑着走开。换了装,就有人请客了,世界怎么这样肤浅啊?我质问这个世界。
走了几步后,他回过头慢吞吞地说:“回去把头发梳一下,瞅着好像半年没有进理发店。”
我气急败坏地跑到教室外面整衣镜前,前前后后一看,作孽啊,自己都吓哭了:头发一簇一簇凝固着横七竖八,上面花红柳绿、毛毛草草的。哪里是半年没有进理发店,是三年啊!终于明白今早为什么那么多人看我,教授为什么会呛,余多为什么笑了。今天丢人丢到老家了。奶奶看到她孙女这副模样,起码扣我一年的饷粮。
米琦也是做贼心虚,一下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压制着怒火一路小跑,在风雨桥边追到她。“米琦,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想玩我啊?这是什么造型?弄出人命案子不说,我要是没有人要嫁不出去,你就给我养老吧。”
米琦一看闹大了,贼溜溜地从包里抽出一本杂志说:“你看,这不一模一样?那次你说这个发型新鲜,我就按这个做的,连自己的灵感都加进去了。”
我一看,差点晕倒了!米琦喜欢美容美发,整天抱着那些书,免费为别人造型。那天翻书看见一个清纯的女孩头发蓬松,感觉和自己平时在家里一样,就夸了几句,没想到与现实的差距这么大。
谁知米琦又说:“为了这个造型,我好歹也算是劳命伤财。你我姐妹一场,你就看着办吧。”幸好路上人不多,不然我真哭了,掏钱买罪受!
两节课上完,今天的重任就算过去了。十月的南方小城,天空蔚蓝阳光明媚氧气充足,走在校园里跟走在天堂里一样。米琦心里多少有些内疚,谁被折腾成这样谁会亢奋?她心虚地问寒问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以此来试探我。奶奶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别看我们妃妃驴似的脾气,其实心跟棉花一样。米琦的事情我没怎么生气,都满世界现了眼,生那点气有什么用?就是余多说的话,我觉得心里慌,好端端的请我干什么,多破费?
米琦窜到面前,自顾自地开心说:“街上开了一家新的手工店,我们去买几个小件儿玩玩。”说着挽着我的胳膊。我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她又加了句:“给她买几个便宜的,将就着当做今天早上做头的工钱。”
我差点背不过气,甩开她的胳膊说:“你害人别老是盯着一个人啊?”米琦低下头找路,我想她真的惭愧了。
瞅着要撞树了,她呼地抬起头说:“熙妃,只有你没心没肺跟傻子似的,别人都精明的跟老猴一样,我不栽他们手上就算幸运了。”
大一开学奶奶送我来,她踱着小步逛完街后说:“当初让你往大城市考,看花了眼?撒野也不知道挑一个大城市。你以为知识青年下乡支援边疆啊!老太太我都看不上这地儿!好好改造,不然就等自生自灭吧!”
这座城市小的让人不敢恭维,好在这里山翠水清,风光秀美,也算是福地洞天。城市因此容光焕发,生机勃勃。住久了,也就不像刚来时那样埋怨,渐渐发现这个城市自己已经待了一个多年头了。第二故乡啊,说不定离开的时候还洒几把眼泪鼻涕。
还没到工艺店,撞见百家园餐厅柏总。三十多岁的俊俏男人真是一朵花,笑声爽朗身体健康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米琦,大笑着说:“还是那么漂亮!”米琦撒娇地寒暄了几句。柏总极力邀请,许诺只要是我们来百家园就免单。
我们慌乱中有些捡到便宜的窃喜,已经好几次免单了。米琦皱着眉头说:“白吃白喝你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啊,大学生的光辉形像不能让我们给败了。再说,出来混迟早要还。到时,我总不能拿熙妃来抵债吧。”米奇这妖精,处处陷害我。
柏总苦笑一声,明显是说那还是算了的意思。我灵机一转,把米琦推向前一步,说:“你还是选这个吧,道行可深了。”
柏总看我们小孩子气地推搡,问:“你们去哪?”
米琦指着不远处的工艺店,拉着我的胳膊说:“和朋友买几件小东东。”
柏总调皮地说:“我也选几件小东东,放在店里。你们来的时候瞅着也亲切!”
米琦偷偷问我怎么不开心。我凑近她耳朵说:“没有什么,就是觉得男人越老越值钱。”柏总楞了一下,轮廓分明的脸庞从容镇定,斜眼瞟着我们,一脸天真的无邪。
米琦悄悄说:“跟唐瓷明清字画一样,谁知道以后行情这么看好。以后找个跟毕加索,莫来的画差不多身价的老公,我们也过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也免得老了还要为钱东奔西跑!”她说完略带伤感,对耄耋之年的日子怀悲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