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奶奶对我们的总结:“你们几个活宝,我看就数燕妮稳重、端正,将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你和瑶丫头都赶不上。你是傻里傻气、呆头呆脑、不灵泛,长大了也不知道受多少委屈才长进。瑶丫头成天疯疯癫癫、没有正经。按理说,在以前就凭她爸的官职,她也算侯门富家小姐,该正正经经的才对!”当时我在看电视,奶奶在做沙发垫子,剪刀哗哗地把好端端的布碎成几块,然后又拼起来,说这是百家样式。跟我讲以前穷人家,都是捡别人家丢掉的碎布头,然后缝起来做个马甲、背心什么的。因为是好多杂布用针线缝起来的,就叫百家衣。自己说完乐呵呵的,一副勤俭持家的自豪。
我看着那些被她五马分尸的好布料说:“看你把好好的布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哪里像受过穷的人?倒像富家小姐不知柴米油盐贵,坐着玩花样儿浪费钱财。老太太那里愿意听这些,把剪刀恨很的扔过来。让我跟燕妮学着些,多善解人意的丫头。
一大清早,水瑶说要带我们去领略什么是天上人间,什么是世外桃源,什么是民风淳朴。走出屋子,天气格外开恩,阳光普照,给人一种错觉,这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为了赶上一个小时才发一趟去山里的班车,我们让出租车司机快点。
司机人好,一猜我们是去旅游的。到底是本地人,三言两语就将大致的风景和人文描述了一番。现在是旅游淡季,去苗寨的人不多,一班车就我们五个人,老板娘显然不开心,时间到了赖着不走,后面车上卖票员都开始喊爹骂娘了。等司机小伙开了车,老板娘头伸出窗户骂后面的售票员。真实同行格外眼红。
我们听的不大清楚,只有雍凡乐的不行。水瑶害怕引来老板娘的嫌疑,拍了雍凡一把,刚好拍在他的脸上。
雍凡不笑了,转过头正色说道:”我说过,别打我的脸,你记住了没有?“我们听见说话的语气不对劲儿。
柏原本来坐在雍凡的后排眯着眼睛,听见他们吵也不说话,从后面伸出手扯着雍凡的脸说:“你骂一句,我听听。”水瑶见雍凡在这么多熟人面前不给面子,扭过头竟然哭起来。平时水瑶咋咋呼呼的,这时她一哭,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
雍凡硬着头皮说:“不要哭了。本来就丑,再哭,丑死了,我可不要你了。”
水瑶把背向窗外的脸扭回来,泪珠儿一颗一颗地流,满心委屈地说:“我本来就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不就是几个女生对你又崇拜又喜爱,又是请吃饭又是请唱歌。只是以后你跟你老爸说明白,是你自己泡在花天酒地、歌舞生平的地方,我水瑶可没有拉你去,干吗担把你带坏这个罪名。要分手你只管说,我水瑶还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千里搭筵席,没有不散的。”
雍凡急了,忙一把搂住水瑶:“你怎么说这么生分的话?我再胡闹,也是有分寸的。你不要这样。没有看见你哭过,哭起来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准备。只知道你喜欢看杂志、睡觉,我就拿了两本服装的杂志和一个小护颈。”他给水瑶套上护颈枕头,把杂志掏出来放她手里。水瑶先是楞着,听着听着放声大哭。
老板娘被她的哭声惊的停下跟司机的嬉笑,迷惑不解的说:“男孩子怎么能让自己的女朋友难过成这样?”我们望着老板娘,三十好几的人,胖乎乎的一身肉,长相却好。
雍凡搂紧水瑶说:“我错了,我认错。”
水瑶打开雍凡的手,说:“也没有个正经,这么多人面前成什么样子?你以为我水瑶是随便的女孩子,招手来挥手走?我们思想保守,比不得你认识的那些姐妹。不然让你早如愿以偿了。”
我们听的全体大笑。
水瑶拍打着雍凡,嗔怪道:“别笑了,都是你惹的洋相。”说完用手指尖戳雍凡的脑门。
柏原打断问:“你说的如愿以偿后面是说,你和雍凡已经……”
水瑶明白过来,跳着拽柏原。柏原赶紧挤到对面,和我坐在一起,像孩子一样笑。
水瑶坐到燕妮身边,告状:“燕妮你看。你再不好好管教他,以后不知道还会说什么。男的都是表面斯斯文文的,里面全是一肚子坏水。”燕妮只是附和着笑。
出了城,一条小道公路在山底沿着河流不知道延伸哪里,遇到对面的车行驶过来的时候要减速让道。河道很宽,一条清澈的溪流单薄地流经。山很高,太阳的光芒照在对面的山顶上。被山夹着的谷地时宽时窄,河流也随着或缓或急。车越是开进去,两岸的村落就越少。公路上偶尔几个老人身着蓝色大襟衣服,黑色宽大镶绣花边裤子,头发用黑布层层叠叠地盘成圈,背上是装着蔬菜和杂物的背篓,脸上是任劳任怨的淳厚,步伐不紧不慢。她们将山里被遗忘的岁月带出。两边的山越来越高,山上的草和树都是浓密的青墨色。厚实的草和树将有的山全包住,显得胖乎乎的臃肿。
我们欢呼雀跃地看着沿途的风景。北方长大的我们,很少看见这样纯粹的南方风景。虽到秋季,山水不褪色,阳光不减。北方这个时候,树叶正黄,花草正败。颓败的荒野里落慌而逃的野鸡或逃窜的野兔,隐隐表露一丝生机。以前我们会在不同的时节去郊外,看嫩叶新芽中洁白清香的苹果花,看芳草连天,看连绵不绝的山峦,看荒草枯叶中盛开的野菊花。在灿烂的阳光里奔跑在田野上,看金灿灿的油菜花,看沉甸甸的麦穗,看被风一夜吹落的黄叶红花。那时的我们正如现在,想看遍人间风景。
班车到站的地方,住着二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苗寨的屋子多用木材建造,也有用青砖和木材混合建造的,青砖跟北方人的小矮凳那般大。在山中的一块平地上,有专门修建的供游人吃饭娱乐的饭店、土特产商店和苗家风情表演广场。
随着旅游的发展,多种文化侵袭而来,苗寨里的年轻人衣着与外界没有区别,只有服务员故意穿着苗家传统民族服装讨好来客。附近四、五家店子正在卖银饰,牛角梳子,姜糖等,这些是苗家独一无二的东西。
今天游人不多,总共十几个游人在导游的带领下东看西逛。幸好我们不是跟旅游团来的,一帮人到处自由乱窜。站在山谷里的平地上,我们眯着眼睛看周围,太阳温暖使人如沐**。四周的山有独立挺拔的,有三两成群结队相连的,山峰露出苍老的石躯,沉默无语。
柏原拍摄特景,水瑶已经很不乐意,他只顾一个水车,一个苗家的老人家。燕妮拿了相机,可水瑶非要柏原用摄影机给她拍。燕妮拉着她说:“都是一样的。他选景,别吵到了。我的水平就再差,但保证拍出来的你人模人样,没有人会说不是你。”水瑶这才拉住身边的人乱拍一气。水瑶自恋的要命,在家的小屋和寝室都有放大装裱了的照片。不过最让人喜欢的是柏原拍的黑白照,那里面水瑶笑的很有气质,有种上世纪绝代佳人的再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