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次水瑶跟我们说,她的表弟看到卧室那张大彩照,问她:“这是哪个新出道艺人的照片?”
她得意的不得了,说:“你猜猜看。”
表弟只比她小一岁,端详了半天说:“我越看越像最近电视剧里,有个年龄奔四十却把自己当十八岁少女扮嫩。你看看,这张照片里撇着嘴,笑的虚情假意扮深沉。野鸡羽毛再五彩缤纷也不能充凤凰啊。”
水瑶立刻阻止她的表弟。“饭好了,你赶快去吃。”等把表弟赶走,她对着照片咋咋舌头无辜地说,“没想到,我们表姐弟交流就有代沟了。现在这些小孩子都怎么了,什么眼光。”
水瑶拿着当地的旅游地图,大手一挥让我们跟在后面。没有走出几步,她地图上比划半天问:“东跑到哪里去了?”雍凡用手指点完,水瑶卷起地图说:“我只是肯定一下。没有错,一定在里头!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瀑布。我水瑶拿着地图就是活地图了。”
柏原摄影的时候话很少,雍凡围在他的身边问东问西。水瑶纳闷地问:“怎么跟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样,你这样打扰,柏原怎么拍到好景色?你的摄影机整天借给一帮女生,瞎拍什么MTV,生活短片,丢人现眼不够,还发到校园网上。那动作,那表情,那衣着,比不正经的还不正经,大胆裸露。下次你们是不是进行行为艺术,裸奔这些?”
“水瑶,你可别昧着良心说话。你还记得不?在高中的时候,你突然要改造型。衣服露出半寸小蛮腰,头发就是一盆爆米花,假睫毛长的可以当刷子,脸白的跟墙皮一样,眼睛上还罩着墨镜。我们陪你到家门口,外婆开门的时候当时什么反应。”燕妮伸张正义,提醒水瑶她的鲜艳历史。
水瑶楞着好像想起了什么。我捏着嗓子说:“这里是你家?公安局才是你们这帮破坏社会安定,家庭幸福的人的家。打扮的跟狐狸精似的,一点妇道都没有。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做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说,还这样招摇过市。再笑?还不快走!”
说完这些,她外婆把门砰的一摔。我们躲在水瑶后面一直笑。开始水瑶也憋着笑,听到最后眼睛直翻。但是在来之前,水瑶让我们在她的身后,看她如何艳惊四座。等水瑶再次砸门时,老太太死活不开。我们架着水瑶到楼下的洗手间,洗掉厚重的粉脂,让她用清清爽爽的素颜见人。
当水瑶再次站在家门口,亲切地喊外婆都不顶用。他们家的隔音效果特别好,门铃又在里面被关掉了。正好黄阿姨回来了,看到我们几个人挤在门口,责备水瑶不懂待客之道。
水瑶嘟着嘴:“外婆不开门,老糊涂了。”
阿姨听后,脸拉下来说:“我看你就应该站在门口清醒清醒,有这么对老辈人说话的外孙女没有?”水瑶刚进门,阿姨拉着她给外婆道歉。
谁知老太太看见外孙女,小跑过来说:“幸好你回来的晚,刚才我看到一个和你差不多高的一个姑娘,跟野鸡一样娇娇滴滴地叫嚷。瑶瑶啊,现在社会风气可坏了,你可别跟着学。再怎么讲,你爸爸是个官家人,丢不起这个脸。”
黄阿姨听的稀里糊涂的,说:“妈,我回来的时候,她们就站在门口。”
老太太稍有歉意的对我们说:“不好意思,我以为那个女魔头还没有走。”我们憋着笑装作一无所知。阿姨对老太太口里说的女魔头没有追问太多,留我们吃晚饭,自己放下包收拾去厨房了。
雍凡听完大笑,解了心头之恨般痛快。水瑶头一甩,撒腿疯跑。
翠山重重,路便隐没在转弯的地方,干净泛着青色的石板路顺着小河而走。有些路段,大方石头铺在水中,行人踩着过河。水清澈透明,能看见小鱼成群,还有钻在浅沙里的小螃蟹。时不时有石板路被峭壁上渗出的水打湿,山里看不到太阳,透着丝丝寒气。在山谷宽阔的地方,阳光照着半山腰峭壁上的草木,有种与世无争的安静和祥和。没有草木生长的地方,白哗哗的岩石形体各异,如山水画般透着深厚的智慧,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纹路说尽千年风雨,无畏无惧地承载时光的打磨。
水瑶赌气跑到前面,已经看不到人影。柏原和燕妮拍照,我很悠闲地欣赏山水农田,雍凡最终不放心水瑶,急急地走在前面。柏原让他去找水瑶,他却慢下脚步。看着青翠的山,头顶清澈的天空,我给余多发了条短信:多希望你在我身边,把一路风景细细地看。刚发出短信,自己都觉得肉麻,打了个激灵。柏原问:“是不是冷?”
我使劲儿地拽毛衣的袖子说:“没有。”柏原把摄像机递给燕妮,脱了外衣扔过来。雍凡接住衣服给我披上,柏原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我记得那晚躲在余多的怀里,也闻到一种香气,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香气。我们跟上了水瑶,她站在一个庞然大物面前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什么。原来一头吃饱了草的牛卧在石板路上,边晒太阳边咀嚼。
我们走到水瑶的身边的时候,她还在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了这么久了,你好歹让点路让我过去。老黄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你的猪窝,你横在这里干吗?”
雍凡忍住笑,拉过愤愤不平的水瑶安慰到:“你跟一头畜生计较什么?”
水瑶怒气冲天的说:“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不赶走它,我们怎么过去?总不能下河吧。”
柏原上来说:“我给你拍张照片。”水瑶乐呵呵地摆姿势。
雍凡拉着她让开说:“给牛,你怎么跟牛也争镜头。”
水瑶哪里能消受住这句话,冲到牛跟前吼到:“让开!”山高谷深回声大,这一吼惊的树上的鸟落荒而逃。黄牛前蹄伸出,喘着粗气赶紧站起来逃窜。水瑶早吓的抱着头扎进雍凡的怀里,脚拼命地跺着石板。除了柏原没有动,我们都唬的退后几步,燕妮叫柏原小心一点。黄牛爬到路边的山坡草丛里去了。
一直往山里走,路上就再也没有碰到行人,水田也变成旱地了。我们怀疑水瑶带错了路,水瑶望着地图指指点点的说:“没有错,相信我。以前我学的最好的就是地理,别说这么小的苗家寨子,就是图瓦卢这些小到世界地图上都没有占到一个全点的国家我都找的到。”石板路变成破旧的石头路时,水瑶大叫快到了,让我们坚持!有一条通向山顶的小路,一路走来,看到过几条被水冲出沟壑的岩石壁,因该是旱季雨水少,瀑布干了。没有看到瀑布,登上山顶也是一种成就。
我们一伙儿人撅起屁股爬山。通往山顶的路陡峭,幸好一路紧要处有护栏。踩着石梯而上,我们看到太阳以及整个山谷。雍凡顾不得擦汗,气气吞山河的说:“我们爬到山顶了!”声音在山谷悠扬地晃荡,几个人站在山顶朝着太阳呼喊。
水瑶灵机一动说:“我们每个人对着山喊一句心里话。”
雍凡双手搭在嘴边喊:“水瑶,我爱你!”
站在他身后的水瑶红了脸,小拳头砸着雍凡的背:“死鬼,谁让你对这么多人说这话?对着我一个人说就可以了。”
柏原扭过头说:“水瑶,那你从今就放一百个心,别在怀疑雍凡的赤胆忠心了。”
我收到余多发来的短信:多希望你在旁边为我加油,所有奔跑都是为你!我仰头对着山那头喊:“我也希望,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众人被我惊的目瞪口呆。
雍凡拍着胸膛说:“熙妃,你也太夸张了,吓的我差点掉下去。”
柏原喊道:“我想去流浪!”
水瑶喊道:“我要自由,真正的自由!”
“这么深沉的话,”雍凡不屑的问,“如果你这都不叫自由,我们就是囚犯了。熙妃没有爹娘看管,但奶奶从没有放松过监护。柏原的爸妈不严厉,对他的要求也是有的。燕妮就更不用说了,家族公司的接班人,背负着光宗耀祖的历史重任。我们家你不是不知道,如来坐镇,我怎么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这些人里就你水瑶活的最开心,没有人逼你做什么事情。真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嚷着要自由。你是不是想长出双翼,飞到太空去?”
水瑶没有理会雍凡,让燕妮喊一嗓子。燕妮长吸了口气,跟炸雷似的大喊:“啊——!”喊的太用劲,泪都憋出来了,我递给她纸巾。
雍凡笑着说:“我们平时没有看出来,燕妮的感情最深沉。虽说只有一个字,但是已经千言万语。”
水瑶瞥着嘴说:“其实,燕妮的心思最简单。只有柏原的心思最复杂,好几年来我都不清楚你到底为什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可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是不是有忧郁症啊?可要看看啊,听说忧郁症自杀的越来越多。”柏原不说不笑。雍凡看了一眼他,给水瑶一个闭嘴的眼色。
“谁可能真正的开心?总有一些事情是不如意的,别人看到的幸福只是一种假像。开不开心不要紧,关键是我们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由着我们了,不再是任人指挥的小兵小将,我们自己领导自己胜利。”我缓和着气氛,说着主旋律的话。
燕妮突然说:“其实我最佩服的人,就是熙妃你。这么多年跟着奶奶,十几年竟然过来了,很少哭也很少抱怨。”
我正看着太阳,眼睛被照的直冒金星。他们目光聚焦过来,我顿时受宠若惊。
水瑶拍拍手说:“继续爬,到山顶那个亭子才能罢休。我们要证明我们是坚强的,顽强的,有生命力的,永垂不朽的。”她一手叉腰,一手高举拳头!站在破碎的小石子路上,长发束着搭到胸前,外衣系在腰间,水瑶这副飒爽英姿留在了燕妮的相机里。在山顶的亭子里,我们一起呐喊,震的山谷抖动。山的一边是另一座山,无穷无尽。天空纯净没有云彩,四周宁静没有风,只有太阳温柔地普照大地。
在苗家饭庄就餐时,服务员说:“那只是一座平常的小山,真正的风景在山里头,还要往里走五六里路。”
水瑶拿出地图,平铺在四方木桌上说:“我是按照地图走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旅游地图做手脚。”
服务员拿过地图,看了几眼说:“没有错!”水瑶不服气,拽着人家出来站在宽敞的院子,指划着东西南北。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和和气气的说:“错了,那是东边,那才是南啊,你到北边去了。”
水瑶喜上眉梢,说:“我是认出了东南西北,就是不小心走错了路,你们这里的小路多,也怨不得我。快上菜,我们都饿晕了。你看他们都没有力气站起来,奄奄一息靠在椅子上。”雍凡恨恨地瞅着水瑶,欲言又止。柏原没有什么事情,燕妮平平静静的翻看着照片。我很欢喜,因为我一直喜欢背道而驰,在山顶呼喊的声音,现在都使我热血沸腾。
水瑶瞄了桌子一圈,莫名其妙的哭着说:“是不是怨我,你们直说,这都是什么表情,干吗?我也知道,你们到大学里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当然怨我让你们风风火火的跑来浪费时间。雍凡,你也不用吹胡子瞪眼睛的。今天我们就一拍两散。”水瑶趴在桌子上声泪俱下。
服务员端着盘子上菜,看见刚才还欢天喜地的水瑶哭的稀里哗啦,就说:“刚才你说别人饿晕倒了,那你现在是不是饿哭了。好了,菜上来了。尝尝我们山野乡村的小菜,都是从山上自家田里采摘的,新鲜着呐!”
雍凡急了,走过去哄道:“你这是什么话?谁怪你了,本来就是游山玩水图个高兴。你这一哭,大家下午还怎么玩?谁怪你?大家是走累了。”
我们都围在她身边,水瑶抬头一看说:“干吗?我就是有些难过,随便哭哭而已。”看到她抹干净眼泪,我们让她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水瑶眼睛红红的,嘴上笑道:“没有想到我们会拿奖,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爸爸妈妈,姑妈,雍凡,我的好朋友熙妃,柏原,燕妮,还有我的经纪公司老板,还有支持我的粉丝。”还没有等她说完,桌子上轻便的东西全飞到她那里去了。她抱着头求饶。
饭店全部是木材建造而成,营造的纯朴又自然,木窗户,木隔墙,木桌子,木椅子,连有些菜都是用木桶盛的。菜是苗家的家常菜,我很喜欢腊肉炒青椒,清炒蕨菜,煎豆腐。腊肉清香不腻,蕨菜爽口滑嫩,豆腐金黄入味。
“错过这村就没有这店了,离了这店就没有这菜了。赶紧呐。”水瑶劝导我们放开肚子吃,
水瑶吃饱喝足赖着哪里也不去了,我们以为上午的事情她还放在心里。水瑶不去,我也不去,吃的太饱有点撑犯困。燕妮见我们俩人不去,她也不去了,执意陪我们。雍凡要跟柏原去晃,柏原让他留在这里照顾我们。雍凡坚持要跟去。
我对柏原说:“你们去吧,我们也不至于像柔风弱柳。”轰走了他们,我们把大靠背竹凳搬到院子里排成一排,仨人舒舒服服躺着晒太阳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