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
各种补的我几乎撑不住了,厕所来来回回跑了无数次,终于差不多消化干净。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睡不着,就早早爬起来了。
谢天谢地早饭终于不是鸡汤了,我捧着稀饭激动得热泪盈眶。
吃过早饭,我妈依然执着地拉着我的手各种嘱咐各种注意事项的列举。终于看见阮蓝的身影,我赶紧拉着他:“哎,妈,我们得走了。”
“别急啊,慌什么?阮蓝来了正好,”她不依不饶地拉过阮蓝,“唉阮蓝在学校就帮忙多看着她一点,这丫头对自己的毛病心里也没个数,你比她懂事,帮我多照看着点,她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哎哟,我这就是担心啊……”
她一下子把话匣子转给阮蓝,阮蓝倒是恭恭敬敬站在那里连连说是。我落个清闲站在一边想着等下湛止差不多会出门了。
这是卜离蹬着自行车吹着口哨窜出来,我大喊了一声:“喂。”
他转过头来看到是我,伸出手朝我挥了挥,似是又瞥见了阮蓝,他没有再说话,离开了。
“走吧,骑上车。“阮蓝碰了碰我的手臂,湛止已经出门了。看样子我妈的托付也差不多了。我赶紧骑上车对我妈做一鬼脸,蹬蹬蹬的骑远了。
“不是说繁实的早自习时间比我们早半个小时吗?怎么今天卜离这么晚才去啊?”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天亮得也越来越晚,所以好像为了保障学生的安全,他们学校把时间调整的和我们差不多了。”
“噢~他怎么没有告诉我。”
“许是忘了吧。不过是件小事。”阮蓝回答得自然而然,就像是昨天才和卜离一起打过篮球,这个消息便是打篮球是随意听他讲的。
不是不知道的。阮蓝和卜离奇怪的疏离。
这院子除了去年搬来的湛止,同龄人就我们三个,从小我就和他们俩玩儿。在我有些模糊的很早很早的记忆里,我们三个坐在槐花树下,捉迷藏或是只是待在一起。但是真正开始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已经变得礼貌而疏离。我越来越能看得清楚卜离眼神中的倔强,和阮蓝玻璃镜一般平滑无尘的神情。
他们从不会互相刁难,更不会拳脚相向,人多时他们还能微笑着对对方点头示意。在我面前谈起对方时,也像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开对方的玩笑——即便大多数时候只有阮蓝是这样轻松地对待。
起初我不懂,后来我也不问。
经过包子铺时我刻意慢下来,阮蓝却没有停下来。
“咦?不买么今天。”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阮蓝都会问湛止吃过早饭没有,湛止每次都是同样肯定的回答。但是阮蓝还是会有时候停下来买。我问他为什么不是每天都买,他也不是很肯定地对我说:“有时候她说她吃过我觉得就是撒谎,有时候我有感觉得到她真的吃过。”
“这个也可以这么感觉啊?”听到回答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
“不知道啊。我也觉得很奇怪。”阮蓝少见地没有反驳我,他偏着头,像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天不用啦,今天搞不好她正撑着呢。”
“为什么呀?”
阮蓝轻轻地把头偏向我,望着前面单薄的身影,小声的开口:“她今天身上有鸡汤的味道哎。”
“啊?不会是我妈昨天……好吧。”
“那么大一碗,昨晚她能喝完才是一个奇迹,肯定是留了些在今天早上喝的。”
“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有闻到,我有些郁闷。
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想起就觉得好暧昧——即便是鸡汤的味道也很暧昧啊!
回到学校后几个老师在办公室不停地问我有没有大碍,把这几天学的东西都给我进行了简单的讲解,我理解能力很好,很快就明白了。回到教室,跟大家贫了几句,坐到座位上,同桌东榆把她的大脸凑到我眼前,“喂,还好吧,你不知道我在新闻上看到魂儿都吓没了。”
“没事儿,你不还有魄么?一样能找着我。”
“死纪舒,亏人家那么担心你哎。”东榆佯装生气地将脸转过去。
我摸出包里的苹果塞给她“喏,给你的。”
她一下转过身抱住我,“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还剩点儿良心。”
我推开她,“快吃快吃,要上课了。”
我依旧风生水起的过着我的生活。这才是我的生活。
放学回到家,看到我妈正和湛止的妈妈站在她们家外面说着什么,湛止简单地打了招呼就进屋了。我刚想凑上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她们却已经走开。
“回屋回屋,我饭做好了,你把待会儿就下班了,快去洗手。”我妈像赶鸭子一样把我赶紧屋。
“妈,你明天还是去上班吧,不用特意请假在家里熬这些东西,我恢复地差不多了。”我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去接过她手里的碗,搁在桌子上。
“再等两天我就回去上班,等你恢复完。”
“老妈,谢谢你~”我从背后抱住她,有些肉肉的腰抱着温暖舒服。
“去去,你抱着我怎么端菜,你要真懂事就多吃点。”她拍开我的手,笑意盈盈。
“我来。”我抢过她手里的菜碗,“呐,你刚刚和阿姨在说什么?”
“噢,唉,你阿姨在带小孩的时候被他们单位发现了。这是不允许的,可能会下岗。湛止他们家情况本来就不怎么好,靠你湛叔叔一个人的话就更难熬了。”
“那怎么办呢?”我想起湛止,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说我去帮她到处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在招人。这人啊,只要肯干,总是找得到工作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怎样的心情,我看到湛止的时候,再没有那张落满灰尘的纱网,我伸手就可以抓住她的手腕,上学路上前轮会不小心碰上她的后座。而我也清楚,她从未真的向我走近一步。
隔天早上我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阮蓝,想着阮叔叔会不会有点办法,阮蓝答应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
我不该小瞧我伟大的母亲的。几天之后她刚一下班回来就兴冲冲的跑到湛止家去,我猜大概是工作有着落了。心情一下子提起来,我也屁颠屁颠儿跟着她进了湛止家。
果然是这样,我妈休假完回去上班就听说厂里车间一个女职工辞职了,我妈就冲到经理办公室极力保住了这个空位子留给了湛止的妈妈。
“真是谢谢了,太感谢了。要是没有这份工作,不知道怎么才好。”阿姨激动地热泪直淌,我妈这个软心肠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哪的话啊这是,这日子啊,咱们就得好好过。”
“说的是说的是啊。”
湛止把茶端出来,放在桌上,恍然间我像是看到了阮蓝一样。在客人面前,都这样彬彬有礼。只不过阮蓝显得更加真实,而湛止却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她并没有表现的欣喜若狂,只是一脸平静,好像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找到工作就好。”阮蓝手里握着水杯,“阿姨真棒!哈哈。”
“别笑你阿姨了。”我妈在厨房进进出出,“今天晚上就在我们家吃吧,你爸晚上不回来你一个人也不好做饭。”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叔叔最近都比较忙么?”自从那件事后,很久没有看到阮叔叔,似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想阮叔叔这样热心的人,若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湛止妈妈工作的事应该会更快得到解决、
“嗯。”阮蓝似乎并不想提起阮叔叔的工作,“纪叔叔呢?周末他不是不用上班么?”
“他下棋去了。待会儿应该就快回来了。”我没有多问,毕竟谁都不想记起。
“哦,对了你生日要到了,打算怎么过?”
“嗯?我……”
“纪舒!快去把你那个老头子叫回来!我们要准备开饭了,告诉他再不回来就喝洗碗水吧!”听到我妈在厨房里大喊,我无奈地站起身。
“你先坐着,我把我爸找回来。”
“好啊,早些归来啊。”我懒得理他在那里贫嘴,径自走到院子里,卜离不知道刚从哪野回来,从大门里悄悄溜进来。
“喂,你鬼鬼祟祟地又去哪里野了?”我一拍他的肩膀,吓得他突然跳开。真的跳的好开,这家伙运动细胞太强了吧。
“你要吓死我啊,我还以为是我妈呢?”看是我,卜离惊魂未定地抚抚胸口。
“怕被逮到啊?先回我家吧,你看你这样子,”我伸手扯扯他的衣领,“回我家把饭吃了再回去嘛,反正都已经做好了。李婶婶问起我就说你在我家。”
“那好吧。”他挠挠头,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先过去,我把我爸喊着一起回去。”
“嗯。”
找到我爸的时候他正和胡叔叔杀地天昏地暗,我站在一旁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爸,咱们回去了吧。”
结果我完全被晾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我爸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他懒懒地伸个腰:“老胡,不如去我们家吃吧。都做好了。”
“哎,别介,你家有小百灵,我家那只小喜鹊也咂嘴咂个不停啊。”胡叔叔家也有个女儿叫小七,四岁半,活泼灵巧的,十分讨人喜欢。
“那就不强求啦,我回去了啊,改日再来。”
“那是当然,改日继续。”
我对胡叔叔道了别,就拼命拖着我爸往回走。“快点,要饿死了。”
“莫要急,莫要慌嘛。”我爸似乎还陶醉在他胜利的棋局中。
好不容易把我爸拽回了家,我只想赶紧大吃一顿。
“哎?卜……”进门发现卜离没在,阮蓝在帮着我妈摆放碗筷。
“纪叔叔。”
“哎,好。阮蓝你坐着罢,让小舒来就好了。”
“没事儿,我能帮着阿姨做点事儿挺好的。”
“没事儿,他能做点事儿挺好的。”我呛了他一句。
“怎么说话呢小舒,对你阮蓝哥哥没大没小的。”我爸好笑地说了我一句。
“我跟谁都没大没小呢。”我坐在位子上“你们快过来吃啦,妈你也快来啦。”
“马上,我把汤盛出来。”
“真是惯坏了。”我爸一边说着,一边给我夹了只鸭腿。
“纪舒是撒娇呢,”阮蓝好好人地替我开脱,坐在我旁边,我爸也夹了另一个鸡腿给他。
阮蓝谢过,便认真地吃起来。
我扭过头看他柔和的侧脸,头顶上的灯光打在他黑色的头发上碎开,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五官长地越发英俊了,眼眸中已经有了稳重的痕迹,贴着碗的手指骨修长洁净而有力。即便嬉笑如初,也能感觉得到他的成长。
“怎么了,怎么不吃?”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一下子弹开,差点把碗打到地上。
“在吃在吃。”我的脸又开始发烧,啊啊啊啊爸妈在啊啊啊啊啊,我还在傻看。我在内心拼命地狂奔,表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扒着碗里的饭。
饭桌上我爸和阮蓝隔着一个我畅快的聊着。从古代历史谈到近两年的社会发展,从军事设备到经济危机的余威,妈妈则一直不停地给我们夹菜,一种温馨的气息悄然流淌开来,我很希望一直都这样,简简单单的,不要改变。
晚饭后我和阮蓝帮着收拾完,他提出得回去了,跟我爸妈道别后我送他到门外。
“阿姨做饭真好吃,我从小吃到大越来越好吃,小舒你要多学学。”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在我眼里却显得格外吸引人。
“我知道啦,真是的。你快回去了啦。”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个,我今天在等你的时候从窗外看到卜离了。”
“啊?那……”那他进来没?
“他应该有事,后来就走了。”
“啊?”
“别啊了,我走了啊,早点休息。”
他走进夜色的时候我还愣在原地,等到我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他了。
许是看见阮蓝了吧。我真笨,明知道他们之间有隔阂,还把卜离叫到家里去,真是败事有余。
我准备进门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臂,我一惊甩开手往后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卜离。
“那个,我……其实今天吧,是这样的,我吧,我其实吧……”我想解释一下,憋了半天也没组织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我语无伦次的样子,卜离却毫不在意,“下周星期六我可以过来吃饭么?我妈要去我外婆家。”
他表现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可以啊,当然可以。我叫我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容易逮到可以偿还的机会,我立马一脸阿谀奉承的表情。
“嗯,那我回去啦。”他的脸上绽开我熟悉的笑,“记得啊。”
“好的好的。”他毫不计较地样子更是让我莫名的愧疚起来。于是他回家的时候,我恨不得点头哈腰地恭送他。
心情一下子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