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石板路,我在追着阮蓝,他跑的真快,我渐渐追不上他。
“你别跑那么快呀,”我叫他,“我追不上了。”我停下了脚步,满是恼怒。
“我帮你追吧,你在这儿等我。”身后传来湛止的声音。
“好吧,谢谢你。”
“不用谢。”她轻盈地跑起来,像鹅毛一样轻盈。白色的外套上下起伏。慢慢地慢慢地,有鲜血像藤蔓般肆意伸出触手,裹着湛止奔跑的小腿蜿蜒而上。她的腿被染红了,脚下是一个又一个血印子。她的腰也开始被覆盖,纯白色的外套在被侵蚀。她飞扬的头发甩出血珠,几颗落在了我的脸上,粘稠的感觉让我恐惧万分。我吓得大叫,“湛止快停下!你流血了!我们去医院,不然你会死的!”湛止始终没有回头,我开始大声哭喊,随后有一双冰冷的手覆上我的肩膀。
“纪舒,快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白晃晃的灯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湛止。她精致的眉眼,苍白的唇。有些伤处被上了药包扎了。我好像看到了一丝担忧,又被灯光晃得丢了。
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我看了看她身上的病号服,又看了看旁边的另一张病床。
“你做噩梦了。”像是在陈述一件事般的语气。
“只有我们两个么?”只是稍稍动一动全身就疼得厉害,我倒吸了一口气。没有打算告诉她是的我做噩梦了,梦到你满身血。
“他们都回去了。你妈妈留下来守着我们的,她在家属休息室。”她帮我垫了垫枕头,许是她不经常照顾人,因此并没有太大的缓和作用,但我还是顺从地躺了下去。
“哦。”我闷闷地回答。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我还是心有余悸,还是让我不安惶恐。那三个人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拦住我们?为什么说那些话?湛止,你有妹妹么?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男人?又怎么会,有那样崩溃的言语和行为。不是淡淡的,而是剑拔弩张的,像受伤的狮子。只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在我身边像湖水一般宁静,让我无从问起。
“纪舒,”她居然先开了口,我抬眼看着她,此刻这个人离我如此近,她坐在我的床沿边,我感受得到她冰凉的呼吸。“请你不要说好吗?”她笑得小心翼翼。
我有些不可思议,我猜想她会无视我的所有心理活动,或者用谎言骗我,即便我并不知道所谓的真相。我甚至愿意接受她拿匕首抵在我脖子上,警告我闭嘴。
可是她默许了这一切的存在,默许了我的疑惑,我的惊慌,我的忧虑,请我保密。
“阮叔……阮蓝的爸爸明天一定会问我们,关于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说我认识那个男人,我们彼此都是陌生人,我们只是突然遭袭,我们,我们什么也不清楚。”
如果把我们换成我,那么我就真的说的,都是实话。
我望着她,试图想看清楚什么,她眼里有浓浓的歉意,这歉意聚集地太过仓促,太过目的性。从不曾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小心地保持疏离。湛止,在防备什么?
“好。”我小声应着。
“谢谢你……小舒。”她的声音极浅,我差点就听不到。
这个难得的,称呼。
“睡吧。”不知道是讲给我听还是讲给她自己听。
“嗯。”
她转身回到自己床上,关上灯,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外面漆黑一片,应该是夜半时分。
我静静地躺着,我又想起那三个男人,为什么要抓湛止呢?还有情急之中的那句,她是我姐姐。我在说什么?
湛止好像也没有记得这件事的样子。可能只当我当时吓坏了吧。
整个事情来得太措手不及,还有那个让我完全失去控制的梦,那样的湛止,像是快要碎在血泊里。我猜不透自己到底是希望她离开还是安稳地在我旁边,我越想越有些惊恐,拉紧被子一动不动。可能是太累了,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睁开眼就看到我妈红肿的眼睛,我爸站在一旁也满是焦急的神情。我叫她:“妈,你别担心啊,我……”我妈眼泪立马就掉下来了。
“妈,你别哭啊,我好好的呢。你眼睛都肿了,待会儿还得上班呢,别哭啊妈。”我不停地安慰着她,我爸也随着我一起劝:“闺女好好的就好,别哭了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阿姨,叔叔,喝点粥吧。”接过护士手上的餐盘,湛止静静地说。
我妈擦了擦眼睛,接过粥,“哎谢谢湛止了,你也受苦了,这些该死的流氓子,尽是伤害你们这些娃娃,要我怎么放心的下啊。”她将粥放在我的面前,眼泪又是快要落下。
“妈你先喝点粥,你守了我们一晚上也辛苦了。”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安慰好了我妈让我爸带她离开,我无奈地倒在枕头上。随后意识到居然都还没有看到,湛止的父母。
怕是都在上班。
我知道湛止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只是。
“呐,湛止。”湛止正在喝粥,听到我叫她,抬起头看着我,碗里有热气不停地冒出,我假装没有看到她的落寞。
她看我没有下文,便开口道:“你想知道缘由?”
“不,哦不不是的没这个,无所谓啦,谁没有一两个不愿说的事,我,只是喊你一下而已,”我有些急切地在解释。“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啊湛止,你选一种你觉得快乐的方式就好啦。”我又有些释然,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是刚才那个落寞的眼神。
“好。”
她的回答太简单,让我试图想要建立地一次心灵鸡汤的对话,就这样憋死在了摇篮里。
一下子安静地让我不自在。我扭开阳台上的广播,有甜美的声音传出来,让我安心了许多。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讲了这么一些话,我自己都很愕然。
明明对彼此,一点都不了解的,不是么?
一直到中午,和湛止正在吃午饭,阮叔叔就突然出现了。他一身警服还没来得及换,又或者他是刻意穿成这样来的。
阮叔叔是三水县警察局的局长。
我招呼着阮叔叔坐下。“好了你吃你的吧,不用管我,我这也是那边刚忙完,想着你们也该醒了,就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问些事情。”
“嗯,我们快要吃完了一会儿就好。”我应道。瞟了一眼湛止,她没有说话,就像你们,不是我和她一样。
两口扒完饭,湛止那边也吃完了,“阮叔叔抓到那几个人了吗?”我有些急切。
“还在抓捕,今天上午局子也忙得不可开交。这件事闹得很大。”阮叔叔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小舒,不用担心,叔叔这边一定会抓到他们,不会让你和湛止白白受伤的。”
“叔叔不用担心我们,我们都很坚强的。”我冲他眨眨眼。
“知道你胆儿大。”阮叔叔笑着。边说着,阮叔叔也转过去看着湛止,安慰了湛止几句。湛止的反应显得平静许多,但是礼貌周到,不敷衍,不慌张。阮叔叔只当她性格内向,于是将大部分盘问的问题堆在了我的头上。我自然没有说任何不能说的话,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没过多久,阮叔叔便被另一个身穿警服的人叫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以为阮叔叔已经走了。刚准备躺下睡个午觉,他又突然推门进来,然后简单地对我们道别,嘱咐几个护士好生照顾我们,才匆忙离去。
“我还以为他早走了呢,”湛止仿佛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有些尴尬。“应该能很快抓到的,湛止,你也不用太担心。”
“是么?”她突然对着我轻笑了一声,我嗅出了一丝轻蔑的味道。“你知道他们刚才在外面说了什么么?”
“说了什么?”
“他们还没查到那些嫌犯是怎么逃跑的。”
“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连怎么逃掉的都不知道,要抓到,恐怕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吧。“湛止声音平静,就像在转诉一件和她毫不相关的事,即便在整个事件中她可能不仅仅是受害者。
我能感觉得到她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