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舒服啊。我翻个身坐起来,抓过床柜上的闹钟,已经快要十点了。周末无限好啊。我慢腾腾地换上衣服,下床准备洗漱。门吱呀一声打开,有对话的声音——是我妈和阮蓝。我蹬起拖鞋跑到客厅。两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的。
“你们俩去菜市场了?”
“我和阮蓝去看了你阮叔叔。”她把菜放进厨房,“昨晚怎么没跟我说这事儿啊?要不是今天早上看见阮蓝往医院我也不知道发生这么大事儿了。”
“不好意思打搅阿姨啊。”
“跟你说别说这些客气话,这么多年你爸帮我们的还少啊。这好人咋总是得不到好报呢?”她有些难过。
“妈……”
“不是啊阿姨,你看我不就常常可以蹭吃的嘛,这样就很好啊。”阮蓝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安慰道。
我妈笑笑,打起精神进了厨房。
帮忙放好菜,阮蓝才注意到我披头散发的样子,“在家的小舒果然是玲珑很多啊。”
“你怎么不直接说我矮啊?”我甩一甩袖子,进卫生间收拾自个儿。
“哎,你说要不今天咱把卜离叫来一起吃吧,”阮蓝默默地溜进来。
“为什么?”我刷着牙满口泡沫,嘴巴一动就往阮蓝脸上飞去,沾了他一脸。
“……昨天……就当你赔他的好了。”他抹掉脸上的沫渣,神态自若。
“那你去叫好了。”我继续认真地刷牙。
“……”
“……”
“……”
“我去啦!”我吐掉嘴里的水,捏捏他的脸蛋。“青春期的孩子就是害羞嘛,我知道的……”
“……”
“李婶婶,卜离在吗?”敲门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在的在的,”见是我,李婶婶开心地邀我进屋。
“卜离,小舒找你啊,快点儿滚出来!”
“……妈,你小声点啊!都被你吵醒了!”卧室里传来卜离哀怨的怒吼——比我还起得晚。
“没事儿,李婶婶我来就是想说今天中午叫他来我们家吃饭的。”
“昨天就麻烦你们了,今天又去蹭吃的,卜离脸皮也是厚的。”李婶婶递给我几根甘蔗,“你妈妈喜欢吃,多拿点。”
“谢谢李婶婶啦。”卜离……对李婶婶说,昨天到我们家吃的饭?
“我去看看他,顺便给他说一声。”
“恩恩。去吧。”
“卜离。”我推开门,眼前鲜活的场景让我一下子,热血澎湃。
卜离反趴在被子上,露出一大片太阳下锻造出的稍显黝黑的肌肤,宽阔的背结实有力,运动后留下的力量和活力的痕迹一览无余。四角短裤下的两条长腿性感地搭在床上,一只手伸向床柜的闹钟。
“那个……你不冷么?”如此美好的情景我真是不愿意离场。
听到我开口,卜离翻身过来看着我,手里握着闹钟。
“我是应该出去呢,还是你把被子盖上?”
“……”
“好吧,你把被子盖上吧,因为我要跟你说件事儿才能出去。”我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坚持着用一副镇定的模样。
“过来坐啊,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一眼就看透了我镇定表象下的小小羞涩,他拍拍床边。
我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一番,从小看到大是在羞涩什么?然后仰脸走过去坐在床边。
“什么事?”卜离懒懒地盖上被子,还是翘着二郎腿,手臂枕在头下,像个玩世不恭的少爷。
“呐,今天中午叫你去吃饭啊。两次都爽约了,还是想补偿一下啊”看我整个人就差没负荆请罪了,卜离这厮十分满足,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帮我把裤子拿过来。”
“哪儿呢?”我起身,这才注意到他房间竟格外整洁,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一身污泥,家里全是玩具残骸的卜离,竟然有这么干净舒适的卧室。
“李婶婶还帮你打扫卧室?”我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裤子,扔给他。
“怎么可能,我早就是一个清爽美好的少年了好不好?”他自顾自地穿着裤子,两条腿在床上抖一抖,我下意识别过脸去。“是你一直呢,就跟着你的阮蓝哥哥,根本没关注过我,不知道我已经优秀到这个地步了。”
“才不是。”我急着解释。“你自己跑去玩儿,你去打篮球踢足球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从来没有爱好。”心里是清楚的,好像真的蛮长一段时间,没有那样密切地和他待在一块儿了。
“是么?”他穿上鞋子站起身,身高差的压迫感有些厚重,那一刻我似乎看到那天站在湛止面前的我。质问她,责备她的那个我。
竟如此相像。
“走吧,”他拽着头脑有些飘远的我。
“哎哎?去哪儿?”
“……浪迹天涯。”
“啊?”
“走出这个卧室,现在我们要出去了,小姐。”
“……”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要浪迹天涯吧?”
“你做梦吧,把你卡在我脖子上的手拿开,你要谋财害命吗?”很早以前卜离就喜欢这样从后面掐着我的脖子走路,原因是我个子太矮肩膀太低……
“哈哈,跟你说了你个子矮,不然……”
“阮蓝哥哥?”这家伙不是不来么。
一走进客厅就看见阮蓝,李婶婶正热情地招呼他。
卜离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我正是在思索该怎么把这第三次邀请依然有阮蓝参与的事情告诉他,结果他自个儿跑来。
“阮蓝坐吧,别傻站着了。”李婶婶喊着。
“坐吧,家里小,别嫌弃。”卜离冷冷开口,他从阮蓝身旁擦肩而过,进了洗漱室。
原来卜离比起阮蓝,也是高出那么多的。
“这,卜离不懂事,不要在意啊。”
“不会不会的,李婶婶。”阮蓝儒雅的态度让人真是招架不住。“我是过来看看,今天阿姨说想请卜离中午也去吃饭,”他提高了些音量。“我爸爸还在医院,今天中午我可能会去陪陪他,就过来也给小舒说一声,中午就不过去吃饭了。”
“你爸爸还好吧?唉,他工作是危险,还是要小心啊,下午我还是得去看看你爸爸。无论如何这坏人啊,抓不抓得到,都别伤了他们这些好人啊。唉。”
“放心吧,李婶婶,我爸会很快好起来的。”阮蓝转身要走,拍拍我的头,“好好当个小主人。”
“你才小!”
阮蓝离开后,卜离走出来,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阮蓝是怕我尴尬吧,我怕是最后也找不出合适的语句完成这个有他参与的邀请。
卜离也是头脑灵活机敏的人,并不多问。
向李婶婶表明了要和我一起帮我妈打下手的想法,就自然地带着我跑出来了。
“你对李婶婶说你昨天在我家吃的?”
“不然总不能说我饿了一天吧。”卜离不以为然地踢远了一颗石子。
“那你昨天……”
“阿姨找你的时候我听到王爷爷说的了,我就,知道你去找,去找他了。”
“那你昨天……”
“我自己又不会饿死,我不像你,没有阿姨你就真的会饿死。”
“噢……”我自知理亏,也没有和他在争。心里还在想着阮蓝主动跑过来说自己中午不会来,想着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愧疚感,阮叔叔在医院,他一定是着急的,却还在这么贴心地为我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圆场。怎么总是,不能做个能分担他压力的人,反而不停地制造麻烦。
见我并不反驳,“怎么了,你不会真的往心里去吧?”他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原谅你了嘛,我每次都原谅你的,你怎么样我都原谅你的。”
“好吧,我错了。你原谅我?”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走神而已。”
“走神…?你在想谁……什么?”
“没有什么了啦,快点回去帮我妈!”我笑着拉过卜离。
路过湛止家时,正好遇到她出门。她围着那条白色的围巾,看到我点了点头,走出小院。
饭桌上卜离生龙活虎,逗得爸妈开怀大笑,他没有提昨天的事,我一颗悬着的心也是终于放下。
晚上我睡觉前在门外望着阮蓝家,漆黑一片。
期末的号角在学校吹起。
“纪舒,纪舒快给我讲讲这道题,姜老头儿说可能期末考试会出现这种题型哎。”东榆抱着练习册一整节自习课拉着我叽叽喳喳问了一堆问题。
“人才刚40哎,哪里老了?”我拿着练习册边看题顺便白了东榆一眼。
“拜托,不过是姜窕的爸爸而已嘛,是不是只要跟阮蓝扯上关系的人都是好人啊。那我还是他青梅竹马的同桌呢。”东榆一头撞过来碰了碰我的头。当初知道姜老师是姜窕的爸爸,东榆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
“校草的父亲大人哎,”她笑得风情万种,“纪舒你逗我玩呢吧。姜老头儿怎么生出这么帅的儿子的。”
“什么跟什么呀?听我跟你讲……”我不理东榆在哪儿胡说,径自讲起题。
阮蓝和湛止每天吃饭也是来去匆匆。
“喂,我们科目比你们多那么多也不至于忙成这样吧。”我咬着筷子不解地问阮蓝。
“背的很多啦。你们的政治多简单啊,我也是读过高一的好吧。”
“可是……”
“我们吃完了,先走啦!”阮蓝说罢站起来递给我一张餐巾纸就和湛止离开了。“记得擦嘴啊。”
“……知道啦。”真是,这么慌张干嘛。我心里自是不爽,转念又想到这段时间阮蓝医院学校两头跑,下巴轮廓愈发尖锐清瘦,这么累,多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吧。
最后一段日子在阮蓝湛止愈加匆忙的脚步和东榆咋咋呼呼呼天抢地地哀怨声中结束。
考试结束那天是阮叔叔出院的日子。我一定要一起去,阮蓝拗不过我,只好由着我。基本恢复了的阮叔叔看起来俊朗依旧。看我跟着来,十分欣喜非说和几个部下一起带着我和阮蓝去吃一顿好的,阮蓝沉着脸以大病初愈不能吃过于油腻的东西的理由拒绝了阮叔叔的提议,回了小院。大伙儿都围上来,一时关心的话说不尽。
我望着阮蓝,他的表情终是轻松了不少,这一段时间的忙碌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拿成绩单那天我自然在理科的选项上划了勾,东榆也选了理科,她蹭到我身边;“人家不想背那么多东西,我的记忆力留给古诗文和单词就好。”
“你真会安排啊你。”能和东榆一起,我自是开心得不得了,嘴上却还是忘不了揶揄她一句。
“人家舍不得你啊。”她脸上漾开一层明媚。
阮蓝和姜窕不客气地摘下前两名,姜老师看起来忍不住的喜悦。虽然当年没能让儿子读上理科,但是姜窕愈加优秀的模样成功地堵住了这个遗憾的缺口。而湛止却只是在这个最优秀的班级居于中位,虽在年级上看已经是相当不错了,阮蓝还是皱了皱眉。湛止云淡风轻事不关己地将成绩单扔进书包,无视阮蓝的表情。我想笑又不敢只好苦苦憋住。阮蓝见自己没被搭理,干咳一声坐上自行车。
卜离也考了个不错的成绩,他兴奋地在小院里狂奔,像个疯子似的拍着树干说终于不用背那些无聊的大段大段的文字了。
跟东榆那个女人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