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山树林茂密异常,这不仅让人感觉景致舒心,同时也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可以说,若不是山脚有小路直通奈河,程全直接走入这林子里,要到奈河也要花上半天的功夫。
寻着那笛声,程全走入林中深处,潺潺流水陪殇笛,生生断肠泪遇催,程全哪怕是不懂乐礼的人都被这曲中的情殇所触,胸口酸涩之情如决堤之洪向全身流淌。
这是怎样的曲,怎样的奏曲者,怎样的谱曲者,才能构建起如此让人为之心动不已的笛声。
越听越是伤感,越听越是想亲眼见一见那吹笛的人,渐渐程全自己都没注意到,来时的路早就隐没在身后的树林之中。
程全陶醉于笛曲之中,听曲子哀婉之意愈发浓重,最后发出了似女子呜咽的几声轻鸣,曲子便算奏完了,如梦初醒,程全迷茫地看着四周,脑海中还有残留的笛曲回荡,待过去不久,程全才反应过一件棘手的事来,他迷路了。
本来是打算听声寻人,谁知道人没找到,曲子就先没了,不过好在那曲声结束之时,程全已知自己离那吹笛人不远了,四下搜寻一番应该就能找到了吧。
怀着如此心情,程全当即四下搜索,笛曲声没再响起,但是程全却刻意向着水声传来的地方找去,一来那吹笛人既然是来看彼岸花的那就必定是在奈河边上吹奏,二来嘛,如果找不到人,程全也好沿河返回,再寻小路下山。
拨开面前的枝杈,粼粼水光显于眼前,而和这条奈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着嫩黄长裙的女子,就在女子手上,有一支幽碧发亮的玉笛子。
吹笛人是她么?
女子背对程全,长发盘起,银簪装饰,恬静的气质由内及外,让程全还没看到女子的正脸,便心生好感。
不等程全问出口,女子突然开口念一起一段词来。
“身虽近,心却远,齿难启,意难达,风萧瑟兮似口,诉孽缘妄恋,雪缤纷……唉。”
女子的声音纤弱而甜美,如一条小溪缓缓流过程全心间,女子的话没有说完,而是用一声有叹结尾,想必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吧。
“雪缤纷兮似幕,遮往事情仇。”
不知怎的,程全听女子没有念完那词,冷不丁的变接了下去,本就是修学之人,听了那么入情的笛曲,岂有不抒情之理,于是顺着女子的词,程全就忍不住开了口。
“谁?”
女子声音里带着惊异回身看向程全,目睹了女子的容貌,程全脸上突然一红,马上侧过脸去,这是怎样一副漂亮的面孔,若说倾国倾城都不为过,那沉鱼落雁反倒是比不上这女子的貌美,虽然平时和程全走的很近的叶柳姑娘也是难挑的美人,但眼前这姑娘不仅面容美,而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彰显大家闺秀的模样,程全一比自己,虽然是修学之人,但只要不当着邹先生的面,程全也是个无拘无束,不讲礼节的人,气质上的差距让他哑了口。
难堪,太难堪了!
程全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都是这张惹祸的嘴,现在引得人家注意,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太丢人了。
程全现在想转身就走,但自己出现的如此唐突,走的又慌慌忙忙,怎么看都不是个事,一时间不知所措,一脸尴尬。
“莫非你也是来此处看彼岸花的?”
女子又问了一句,人家问话总不能不回吧,程全勉强转过脸面对女子,傻笑几声点了点头。
“真的吗?没想到能在这里巧遇同道中人呢。”
女子见程全点头马上喜笑颜开,这女子不笑的时候程全尚且能克制自己不再紧张,但当女子一笑起来,程全又开始浑身哆嗦,忍不住想往后退去。
程全!你太丢人了!现在要说什么好啊?
暗暗骂了自己两句,程全一脸苦笑着回应女子,面对一个和蔼的貌美女子露出如此表情,程全也知道自己太过失礼,可他现在连手都不知放哪里好,哪还有心思在乎其他。
说点什么,一定要说点什么,太尴尬了,尴尬的恨不得一头扎进奈河里淹死!
对了,彼岸花,既然大家都是来看彼岸花的,那就权当探讨这看花的法子不就得了,看样子,她应该也没看到花才对。
程全相信,两人之前虽然没在一起,但同是面对一条奈河,若女子引来了彼岸花,程全也应该看得见才对。
想到如此,程全吸了口气,有意放松了一下心态向着女子走了过去。
“是啊,只是我虽是来看花,但来此两日,却连个花瓣都没见过,着实苦恼。”
程全边走边说,在私塾修学的时候,探讨学问并不常见,但作为日后深修的必须方式,程全多少也有与人探讨的心态,而这一和修学拉上关系,程全立马就自然不少,而那紧张很快也荡然无存。
女子似乎并不在意程全表现的如此突然的变化,也可能是因为说道彼岸花,女子也就认真的起来,二人虽是初次相见,但在专注于彼岸花一事上却又莫名的默契。
“毕竟是传说中的花,想必难得一见也属正常呢。”
“传说之花。“
程全重复了一下女子的话,此时他完全进入了探讨的状态,可以说现在的程全只一心求如何引出那彼岸花。
“话说姑娘是打算用笛曲引出彼岸花吗?“
女子点头,眼睛看向奈河流水。
“干娘说黄泉上有神明,若想感动神明,光有才艺还不够,一定要有与才艺对称的宝贝来献祭神明才行。“
听了女子的话,程全的视线挪到了那玉笛子上,女子口说所述宝贝说的就是这笛子吧。
话说自己引不来彼岸花,莫非就是缺了宝贝?
程全寻思一下,说来也是,自己出了几张破纸和一杆廉价羊毫之外什么都没带来,也难怪神明都不搭理他。
“只是,虽持有宝贝,但却还引不来彼岸花,真是浪费了干娘的一番苦心。“
女子说着话,面容带起愧疚的思绪,程全见状便马上安慰道。
“姑娘不要自责,我倒是觉得姑娘的曲奏的很好,不怕姑娘笑话,我也是一路寻笛声而来,路上的时候还被笛声所动,莫非是这宝贝还不够贵重?“
程全的话虽是在安慰女子,但也是他的真心话,如果这样的笛声都不能让神明感动,自己这破字就是写一辈子,恐怕也引不来彼岸花,但女子听了程全的话捂着嘴笑了起来。
“怎么不是我的错呢,这支玉笛子,可是曲中圣王朝知老先生用过的乐器,不仅造价高昂质地上好,而且是王朝知先生的贴身之物,王老先生仙逝之后此笛先入大永寺受七七四十九年香火佛经的供养,后由昊天礼部接收,以承月国的不老莲叶包裹,放置于嫩檀盒中保存,近几年不知何因流出宫外,到了干娘手中,干娘又借予我,这样的宝贝,怎能说不贵重呢?“
女子一口气把这玉笛子的来历说了个明白,听得程全暗暗咋舌,好家伙,这玉笛如此有来头,恐怕姑娘那一笑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吧。
就在程全惊讶于玉笛子的来历时,女子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
“就算免去后面那些繁琐的故事不说,光凭这是王老先生的贴身之物这一点,这只笛子就已经是无价之宝了。“
“要知道,王朝知老先生能奏曲也会题诗作画,是当时不可多见的奇才,当时人们都把曲中圣与朝中三霸武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