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刚第一眼看到舅舅感到他人变得憔悴。以前曾当过兵的舅舅腰板总是挺直的,这次确显得背有点驼。在药厂的大门口,舅舅看到外甥来了,热情地接过了他的行囊。任刚向用军用吉普送他过来的段强道别后,就随舅舅进了药厂的大院。大院里一只名叫“帅克”的黄毛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围着甥舅二人直打转,显出很亲热的样子。舅舅住在一座砖混结构的三层小楼里。他把自己叫“小刚”的外甥引到二楼一个收拾好的房间里,倒好水,就下楼了。一会儿,他抱着几节擀面杖粗的甘蔗上得楼来,说是他自己种的。他削好一根递到任刚手上。任刚一尝觉得很甜。舅舅说,贝勒维尔这个地方不仅丘陵绵延,风景如画,而且土壤肥沃,光照充足,很适合甘蔗的生长。10多年前,一家意大利公司因为看上了这块富庶的地方,在贝勒维尔市郊区买下大片的土地,种植甘蔗,建起糖业加工厂。甘蔗种植每年都能给这家公司带来丰厚的利润。
任刚从房间的后窗户向外望去,看见小楼后面是一片空地,长有几颗高大的棕榈树。一畦一畦的整齐田地里种植着一些蔬菜和甘蔗。靠围墙处还种有一些叶子硕大的香蕉树。任刚注意到隔着房后的空地有一片灰色的建筑,便询问其用途。舅舅说,这就是他们的药厂,一会儿可以带他入内参观一下。
药厂的正门在朝南的那一面。同大院的院门和舅舅住的小楼的楼门朝向正好相反。舅舅领着任刚走出楼门,先朝东再朝南,绕到小楼的侧面,再径直朝南走,穿过甘蔗和蔬菜地,就来到药厂的后面。沿着药厂的外墙又往西再往南走,经药厂西侧绕到了药厂的南面,最终抵达了药厂的正门。当然沿着东边的围墙也有一条较宽的路可以直抵药厂的东侧,一拐弯即可抵达正门。但对于舅舅和任刚来说,那样走要绕远一些。正面的大铁门被一把大锁紧锁着。房门打开后,里面黑乎乎的。舅舅拿着手电把电闸给合上,里面才变得亮堂起来。厂房面积不算小。里面有两、三个大的生产车间和数个小的科室。在车间,舅舅一边走一边向任刚介绍每台设备的用途。
这个药厂的全套设备实际上是治疗疟疾药的来料加工设备。所有的原料都从国内进口。运抵这里后再把青蒿素和其他原料进行加工混合,然后压制成小的药片,再经包装就可对外销售了。然而问题也就出在这里。由于制造药品的青蒿素等原料要从遥远的中国发货到位于地球另一端的A国,运输成本很高,再加上当地的医药公司和药房长期以来一直销售法国抗疟药,与法国供应商的合作比较密切,对其他国家的抗疟药有种排斥倾向,所以中国抗疟药的销路很难打开。结果是:这个曾有国内一位高官亲自前来奠基的药厂在建成后不到4个月就关张了。至今这个厂房里还堆积着许多未售出的药品。
“这些从国内运过来的设备价值两千万元啊。可现在......”舅舅没有把话说完。任刚一边参观一边也不住地摇头叹息。那些崭新的机器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锃光瓦亮。这机器要在中国早就“轰轰”的高速转动起来,把原料加工、混合、压制成药片,再把这些白色或蓝色的药片从生产链条的终端用传送带输送出来,并进入下一道工序,将其包装、装箱。而现在,在异国他乡,它们却异常的沉默,静静地趴卧在那里,打发着无聊的时光。任刚偷偷看了一眼舅舅,只见他的神情显得沮丧和落寞。舅舅一边介绍设备,一边细心地观察它们,似乎在观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一只老鼠从不远处窜过,更使这里的一切显得空寂和颓废。当参观结束时,舅舅细心地拉闸熄灭了灯,然而走出,用力地用一把外表有些锈迹的大锁将门锁好,这才离开。不远处,有一个当地黑人在打扫庭院,把树下腐烂的芒果铲起装入手推车中。舅舅说,这是药厂大院的看门人,名叫费埃。下午从法国军营抵达时,舅舅已把他打发到别处干活,所以任刚并没有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