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指尖轻轻擦拭着滴血的佩刀,奕晟淡淡的扬起唇角,血刃倒映出宛若粉白色芙蓉层层叠叠绽放的温柔笑容,渐渐地染上冰消雪融的颜色,凉薄的血瞳里杀机毕现,风乍起,明灿灿的红发吹荡起小小的弧度,阳光一隅仿佛在天地之间也黯然失色。
“你们,想要怎么死呢?”婉转柔媚的语调刻意地拖长,奕晟嘴角小翘,仿佛是只邪魅诱惑的妖,冷冷的睥睨着低微的蝼蚁。
刀尖上血一滴一滴滑下,凌光一闪,浓浓的腥味洒满一地,是极具艺术美丽反手握刀,一支优雅的杀戮之歌开始缓缓吟唱……………
细碎的阳光鳞次栉比,通透繁杂的树叶将它剪成了奇形怪状的鳞片,重重叠叠的铺在地上,煞是好看。
白里透红的脸颊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细腻的额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茉儿伸出颤抖修长的指节遮住那片耀眼的边角,明明是温暖刺目的铺满掌心,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好似藏在阴暗的冰窖一般,只感受到寒霜侵染的彻骨之痛?
默默地骑马走过来时的路,精致华贵的兰花头饰被无情的抛在泥土里,冷银色沾惹上几根枯黄草屑,仿佛在嘲笑她反抗命运的不自量力,多么讽刺!
茉儿孤身一人看到这些残垣断壁似的惨烈厮杀后的余境,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她只觉得冷上心头,无尽的冷,好像永远都走不出的一片绝望荒漠,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人烟,有的只是她一个人,寂寞的只看到那条淋漓鲜血铺就,无数尸骨堆成的高高王位,她只能仰头才能看清那个墨兰苍竹的翩翩身影,他们骨子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可是他寥若大海的乌黑眸子里,只是同芸芸众生般俯视审查着她。在他眼中,她不过是棋盘上一颗有价值的牺牲品,棋子是不配拥有操盘者的同情的,他从未认真的把她当做妹妹看待,只可惜她醒悟的太迟,已经首当其冲的厮杀到了前线,容不得她后悔回头了。她想大哭一场,可惜借给她勇气和肩膀,陪伴她的人都不再出现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回到了紫云宫,茉儿头脑一片空白,眼睛红肿,像只被谁狠心欺负过的小兔子,有种梨花带雨的凄零之美,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身心疲倦的跟随小桃子心急火燎的赶回来的,她眼前匆匆浮现的只有那几人浴血奋战的面庞身影。
当景策大帝见到爱女之时,便是一副茉儿脸上血迹斑斑,跪倒在地,乱作一团的样子,具体情况,仓忙赶回的小桃子已经禀明,他也立即派遣近卫火速增援。不过,真实见到逃出生天归来的茉儿时,心火大盛,明明一个娇弱的病公主,现在可好,已经吓得神志恍惚,嘴里不知念叨些啥的痴公主了。
“皇阿玛,茉儿,茉儿求您,救救二哥,乌家兄妹,好,好么?茉儿求您了——”冷茉儿手紧紧抓住眼前唯一的龙纹黑袍,唯恐放过了这根救命稻草,语气断断续续,含泪哽咽着说完整了一段,咬紧了苍白的唇,只等着那人微微颔首点头才终于忍不住脱离晕倒过去。
景策大帝别开眼,不忍再看,拂过黑色长袍衣角,面色冷冽阴沉,背起青筋浮起跳动的右手,随即招来宣旨的李公公,带着严重怒气的语气道:“太子玄煜,性情乖张,戕害手足,目无尊长,结党营私,屡教不改,特削去东宫爵位,罚静玄殿面壁三年,反思不出过错,不准出来!还有,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去探望他!”
李公公弓着腰冷汗直流,匍匐着一动不敢动,他自幼进宫服侍,还从未见到王如此震怒疾言厉色的样子,废太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大皇子也着实糊涂,竟挑选这个敏感的时机下手,王本来就心疼茉裔公主,觉着深深亏欠了她,才暂时接她回宫小住,闲赋不过几日,便捅破个大天来,这可怎么使得,唉!纵使是先皇后在,恐也是有心无力,难挽狂澜了。
“还不退下!”
“喏。”李公公忽然惊起,敛起裙摆,扶正花翎,低垂着头,三步并作两步,拐过紫云宫漆门宣旨离去。
“唉!这孽障,越发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了!可怎么了得,家门不幸啊~”景策帝良多感叹,他戎马一生,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年岁易老,他这两个儿子,皆一表人才,风朗俊硕,偏偏最合他心意那个不争气,无心高位,总惹他生一肚子闷气。所谓物极必反,另一个眼睛里就只看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了个微不足道的位置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反正他驾鹤归去之时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帝位,可是这混账东西一天也等不得,以为他不知道么?暗地里铲除异己,他做的这种事还少吗?光是采取狠辣手段,这条路他不会走太长久的,玄煜经历的东西始终局限。一个懂得礼法治国的帝王,不仅手腕要硬,更要兼具一颗博大的胸襟,否则他很容易误听小人谗言,被虚荣的自以为是蒙蔽双眼。君临天下,掌控着百姓的生杀大权,不能任着自私的性子来,一旦酿成大祸,承担苦果的是整个国家,无辜的百姓。如有一日,内无奕晟一派牵制,外无旗鼓相当的敌人和对手,云苍一族的兴衰,那是可以提前预见的。他之所以把如珠如玉的珍宝压在京歌,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他步步留心,早早的铺好陷阱,他的苦心期待,只望莫要如脉脉流水般白费才是!
“萨日娜,宣太医过来瞧病,好生照料公主的千金之躯,顺便到御膳房去弄些东西给茉儿补补。”景策帝心烦意乱的拂袖而去,原来的好心情被这事儿搅得一团糟,他还得去看看那斗鸡走马的混小子死没有,俩字概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