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羊山西麓,一道人影穿行于深山老林之间。明媚的阳光,不时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下来。
鸟鸣山幽,正是清晨好光景!
不多时,一角殿宇从拐角处显露出来。那人并未驻留,走过拐角处,一座古朴苍凉的楼阁完全展现在眼前。
他的面前,便是战族重地“狂战堂”所在。
狂战堂坐落常羊山山腰,外观朴实无华,甚至因为年代久远,显得有些破旧。
来人在狂战堂外伫立半晌之后,狂战堂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接着,一名身穿铠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中年男子静静打量了石阶下伫立的人片刻后,漠然道,“刑林,你可想好了?”
来人自然便是刑林,为获得自由出入战族的资格,闯狂战堂而来。
刑林点点头,目光坚毅,与中年男子漠然对望。
“唯有实力达到初级战将,方有通关的可能。你如今修为处在高级战士,突破为战将指日可期。我劝你细细斟酌,不要莽撞。”中年男子口气中多了些许劝告,语重心长道,“那位曾经说过,你体内战血的强度,在战族史上,除祖神以外,可列入前三。假以时日,成就将无可限量。”
“多谢!我已考虑好了。”刑林神色坚决,不为所动。
“那好吧!随我进去吧!”中年男子不再多说,转身步入狂战堂。
刑林回头望了一眼,旋即步入石门,消失不见。
狂战堂厚重的石门缓缓合上,一切恢复到之前的宁静模样。
※※※※
“当……”
洪亮的钟声,从常羊山山腰处响起,扩散开来,在战族中引起一小阵波动,良久方息。
刑战伫立门前,仰望着不远处耸入云端的巍峨高山,默默地守望。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他深信,父亲一定能够成功回来,带着他一起离开!一定!
白云苍狗,昼夜交替。
刑战已在门前站了一天,没有进食,没有休息。他的身体已酸软不堪,他已忘记了饥饿,他的目光始终凝望着那个方向,依然坚定明亮、充满期待。即使黑暗的渐渐封锁了视线,始终不移不变,没有消减丝毫。
但那个内心中如山岳般屹立不倒的身影,依然还未出现。他已有些摇摇欲坠,但仍以莫大的毅力咬牙坚持着。
当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逝的时候,刑战的目光尽头处突然多出一道人影,但由于距离太远,光线黯淡,那道人影却是看不真切。即便如此,他的血液已沸腾,身体又充满力量!
人影渐渐拉近。近了,更近了!刑战攥紧拳头,掌心因为紧张已渗出冷汗。他已准备着朝着那道人影奔跑过去。
大祭司!是大祭司。为什么是他?
不多时,大祭司来到刑战跟前,打量了刑战片刻,神情复杂道,“不用等了,你爹回不来了……”
“嗡”刑战只觉脑袋刹那一片空白,全身力气被抽得一点不剩,似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意识一片模糊,眼看着就要陷入昏迷。
然而,他紧咬牙关,嘴里溢出一股腥甜味,竟是因为过于用力咬出的血!
落日的余晖终于完全隐没,夜色漆黑如墨,看不到一粒微星。
刑战感觉天塌了下来,悲凉、无助、冷酷的事实,对于他而言,是否来得太早了些?
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正欲上前,但下一刻,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刑战终究凭着身体仅有的一丝气力,没有昏迷过去。或许他的力气已随着这突然的噩耗,冰消瓦解,只是凭着他坚强不屈的性子支撑着。
“决不能在战族之人面前倒下!更不能在这个宣告自己被逐出战族的人面前倒下!绝对不行!”一股不屈的意念,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刑战费力转过身,脚步踉跄,但脊背却始终挺着,独自走进屋内,旋即关上房门。背靠着房门,弱小的身体滑了下去。他想放怀大哭,但他强制忍着!眼泪沿着眼角流下,无声哭泣。
“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心性……可惜啊……”大祭司吃了闭门羹,却未往心里去,对着刑战关闭的家门沉默半晌,叹息一声,转身离去,身形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刑战浑浑噩噩,双目茫然,与父亲在一起的回忆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闪烁。
在黑暗中不知静寂多久,悲伤之情稍减,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站起身,将油灯点燃。昏黄的灯光依旧,今夜倍显凄凉。
吞咽了一些残羹冷炙,这个过程自然是辛苦的。刑战来到父亲的卧室,睹物思人,险些又掉下泪来。刑战自幼性子坚韧,极少哭泣,即使被人欺负身受重创也未见哭过。然而今日所受的打击,对于一个年纪刚满六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大了些。
前所未有的孤独,席卷而来。
借着昏暗的光亮,可以看清,房间之中摆设简单到了过分的地步。除了一张床外,就是卧室中央,还置有一张木桌。
刑战的目光先是在父亲的床铺停留片刻,稍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卧室中唯一的一张方桌之上。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不知何种兽皮缝制而成的包裹,皮质如新,表面天生有细小的纹路,摸上去颇有质感,边缘处,针黹颇为细致,显是心灵手巧之人缝制而成。刑战少不经事,见识不广,还无法观察到这般细致。常人若是见到这兽皮缝制的包裹,定能看出其乃是出自女红。
兽皮包裹给人以十分结实的感觉,常人即使使出全力也难以损坏分毫。刑战自不知这件什物的珍贵,但即便知道又如何?只要是父亲留给他的,即使是一块废铁,此时此刻也将变得无比珍贵!
包裹略微鼓起,显是装着东西。包裹旁边散落着一张纸条,上面隐约有些字迹,寥寥数字,笔力沉浑,势欲透纸而出。
“晚上再打开书信包裹。”
清晨刑战走入刑林房间的时候,便已发现这个包裹,看到字条后,自然依照父亲所言。他自幼聪慧,自然明白父亲留下这个包裹的寓意。在他内心,他自然希望不用打开这个包裹才好。
夜已至,刑林已被证实闯关失败,虽然不愿接受,但毕竟是事实。这便是事实的残酷所在吧!
刑战小心将字条叠好,放在一边,沉凝片刻,长长吐了口气,准备打开包裹。
包裹封口向下,刑战将包裹翻过身来,才发现包裹下面竟然压着一纸信封!
“吾儿亲启。”刑战一眼便认出信封上的四字乃是父亲所留字迹。
信封并未封口,抽出折叠工整的信纸,轻轻展开。
“吾儿刑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则表明为父闯狂战堂以失败告终。至于失败的结果,为父昨夜已对你讲过。你现下年纪尚幼,遭受如此变故,或许对你太早了些。但既然是变故,本身就难以预料。”
“为父不希望你在痛苦中一蹶不振!明日过后,你就得离开族地。以后的路,我不能伴你身边,全靠你自己。你离开族地后,朝族地北方走约两百里,会有一个战族外室族人聚居的部落。在那里成年之后再离开吧!未来的路,要如何走,由你自己决定。记住:做你认为对的事,不必管别人如何想法。”
“桌上的兽皮袋子名叫‘灵犀袋’,是你娘亲手缝制的。灵犀袋中有一把木梳,是你娘的。将来若有机会,将梳子给她看,她自然会明白的。另外那柄铁斧,你要常常带在身边,至于它的用途,以后你自会知晓。”
“不必为我担心,这地方困不住你老爹百年的。待我脱困之日,即是我们父子团聚之时,我们一家人团聚之时!”
“命运是由天定,还是自己,只在一念之间……”
刑战读完信,半晌不动,深吸一口气,刑战将信纸折叠好,重新放回信封之中。旋即打开灵犀袋,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晶莹的玉盒和一柄手掌大小的铁斧。
刑战首先打开玉盒,玉盒内里铺有柔软的布料,一把做工精致的木梳静静躺在盒中。刑战拿起木梳,木梳不知是何材质做成,竟带着丝丝温润馨香的气息。手柄处,镌刻着四个字迹不一的小字——林月听风!看字迹,应是出自两人之手。
“娘……”刑战捧着木梳,痴痴地望着。沉重的心情,想到那道身影后,缓缓平复,带着温馨。
至于刑林所留的那柄铁斧,无论刑战如何摆弄,都似与普通铁斧没什么两样。最终,刑战将木梳重新放入玉盒中,与铁斧一起放回灵犀袋中,将刑林那封信与那张字条一并放入灵犀袋中。
刑战躺在父亲的大床上,思绪飞扬。
他已决定天一亮,就离开。何必等着别人的驱逐才离开?
这个家,承载着过去的记忆,如今已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家了。
家,家人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家。
“战族!将娘亲与我们父子拆散,现在又将父亲封困!这笔仇怨,我绝不会忘!你们视我为耻辱,我不稀罕!三十年!三十年之内,我必将讨回我失去的一切!将父亲解救出来,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