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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山

“快十年了!与你娘初次相遇的情景,仍恍如昨日……”刑林饱含深情,喃喃道,“那一身清幽淡雅洁白素衣,在浮光掠影中没有消减分毫。”

刑战凝神静听,不愿也不想出言打扰,心绪随着刑林的回忆,默默想象着。

“我与你娘从相遇到相知,颇为曲折……”刑林感慨良多,但并未详述他们之间那段曲折往事,娓娓道出一个让刑战讶异事实,“后来,我才知道,你娘竟是来自——天帝后族!”

“世事无常,我俩在得知对方的身世背景后,一度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两人的关系,僵冷如霜。情之一道,一旦身入,便难以自拔。最终,两族之间的血海深仇被抛至一边。我俩决定,从此隐居深山,不再过问世事,过逍遥自在的日子。那段时光,是我今生最为快乐的记忆啊!”

刑林并未用过多辞藻渲染他与公孙静月之间,得知对方身世后经历的那段艰难处境。以此时刑战的年纪而言,也不太可能造成太大震撼。直到多年以后,当刑战切身体会,回想起当晚刑林对他讲的这番话,才真正发自深心钦佩于父母当时所付出的莫大勇气与决心!动容于父母那段坚贞不渝、刻骨铭心的伟大真情!

“在蛮荒禁地隐居两年后,你出世了。我和你娘思量许久,为你定名刑战。刑者,戮也;战者,争也。“刑战”合念,即是摒弃争斗之意。一家人若能平平淡淡共度,便已足矣!若没有后来的变故发生,这份愿望也许不会被中断……”刑林话锋一转,神情转为悲愤,声调遽然拔高几分,道,“在你出生一个月后,原有的一切,因为两族族中宿老的来临而瓦解星散!”

“两族本是仇深似海,往往甫一见面,便兵戎相见。我与你娘来自两族,本该是天生敌对、你死我活的局面!但我俩却结为夫妻,这在两族万古以来,可谓石破天惊!按照两族族规,一旦与彼族之人发生交集,罪当处死,更不必说结为夫妻。两族宿老自然都极为震怒!”

“我与你娘心想在劫难逃,已存有死志,但却无怨无悔。不能同生,但可共死,亦何惧哉?今世命运捉弄,不能岁月与共,但死后却可一家团圆,无憾矣!若事情真的这般发展下去,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是非,我们一家人也不会被生生拆散!”

“两族宿老,不知为了何种因由,竟是史无前例的达成短暂共识。决心将此事掩盖过去,不在族中提起。对于两族而言,这都是不光彩的事情吧?我和你娘被各自族中宿老带**中,你自然是和我一起回到了战族。回到族中之后,我被严加看管,不得离开族地百里范围半步。与你娘分开至今,依然没有打听到有关于她的一点音讯……”

刑林面容苦涩,可见他六年来时时刻刻都饱受着煎熬。

以刑战如今的年龄,自然不懂情爱相思之苦。然而母子情深、血肉相连,对于母亲的思念,此刻如喷涌而出的泉水,一发而不可收。

父子两人,并肩而坐,一同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思念之情,弥漫开来。

“月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娘,您也在看月亮吗?父亲常常对着月亮出神,他一直都想你的。孩儿希望您和父亲能够团聚,我们一家人能够团聚!再不分开……”

天涯共望白玉盘,咫尺一念彩云端。

同一个月亮下,却是天涯阻隔;唯有心无间,或能相聚云端……

※※※※

“战儿,你对今天战血测试的结果可是心感沮丧?”刑林将话题引到现实中来。

刑战陷入沉默,看其反应,沉重的心情流露在脸上。

“再过两日,你就要离开战族。族规所限,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刑林口气中充满无奈,接着道,“族规将我们一家拆散,现在又要将你我拆开,难道我们就只能默默承受这残酷的事实?”

刑林目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散发出一股因愤怒而凶煞的气息!

“我刑林绝不接受!战儿,你记住!命运是由上天安排,还是由自己决定,只在一念之差。既然父亲曾经能够背离命运的安排,与你母亲结为连理,就证明命运能被自己改变,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刑林目光灼灼,望着刑战,情绪激昂!“人活着,就是要敢与天抗争,争夺自己命运的主导权,而不是逆来顺受、任凭摆布!如果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足以逆天改命,那族规的框框束缚将形同虚设!”

刑战被刑林气势感染,一改先前颓唐消沉之状,心中燃起一团火焰!既然父亲这样说,那自然不会错的!

感受到儿子从低落中走出,刑林目光中闪现出满意与欣慰,接着道,“一个人强大与否,是否先天就已注定?先天强,自然强?先天弱,注定弱?我让你在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面前抬起头,是要你记住:你是我刑林的儿子,绝不屈服于上天安排的命运!既然不能止战,那就一往无前,突破血脉的桎梏,战出一个朗朗乾坤!将所有阻挡,踩在脚下!”

在刑林的勉励下,刑战只感到热血沸腾!之前心中种下的阴影顿时一扫而空!

母爱似水,父爱如山!

母亲是人在收到挫折变故时,温暖的港湾;父亲却往往教你直面困阻、战胜艰难的勇气!

“即便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我也决心让你离开战族,只不过比我预想的期限提前了一些罢了!”

刑战没有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讶的望着刑林,等待下文。

刑林静默半晌,似心中在做着极力挣扎,长长吐了口气,道,“明日,我会去闯狂战堂。胜,我会带你一起离开战族;败,则会被封困百年……”

战族规定:族人若未得允许,不得离开族地;除非能够闯过狂战堂,战力得到狂战堂认可,才能自由出入族地。族人闯狂战堂的年龄修为不限,但若闯关失败,则必须在狂战堂中禁闭百年,百年过后方才释放。有一种情况则例外,百年之中,若能闯关成功,则可提前释放。

这些年来,刑林所有时间几乎都用在修炼上!这其中因由,自然不言而喻。之前他并未前去闯关,是自知实力还尚有很大差距,只得强行克制。然而,今日变故陡生,他必须作出抉择。为了刑战,他不得不选择搏一搏,即使希望渺茫!

“父亲……”刑战得知闯狂战堂的风险后,顿时焦急满面,从刑林话里不难听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刑战不想父亲为了他而冒如此大的险。

“战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你自小就比同龄人懂事许多,父亲感到很欣慰。此事无需多言,我意已决!再说,你老爹我也不是易于之辈!要对老爹有信心!”刑林没有让刑战说下去,话语之中洋溢着自信,神情看似轻松,宽厚的手掌在刑战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

“好了!天色很晚了,回去吧!”刑林对刑战半信半疑的样子毫不在意,岔开话题道。

明月高悬,空气有些潮润。刑战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一股暖流从背部透体而入,寒意顿时消减了许多,接着,强烈的倦意袭来,就要沉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刑战依稀能看出自己似趴在父亲厚实而温暖的脊背上,感觉前所未有的踏实、满足!这种感觉,但愿一直这般下去才好……

不久之后,身体被轻轻放到了床上,父亲好像就站在床边,最终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翌日清晨,刑战从睡梦中醒来。这一觉,从未睡得如此香甜,或许只是在他婴儿时期,才能如此安睡吧?

昨天发生的一切,应该只是梦一场?

餐桌上,摆着一副筷子、一碗菜粥、一碟牛肉。这便是刑战走出卧室时,所看到的场景。

而父亲卧室的房门赫然敞开着!整齐的床铺,宁静的晨曦,只不见了熟悉的那道身影!那个如山如岳一般为他撑起一片天的人!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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