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同马如花预料的那般顺利,尽管她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可这个计划当中却存在着不少变数,肩上绣着红色花瓣的武者虽然听命于马如花,但在这时候,却服从于别人的调遣,无法及时将讯息传递。
小丁被困在一棵大树上,用树干和浓密的枝叶遮挡住瘦小的身形,追兵们得到了死令,不找到他誓不罢休,但却疏漏了一点,没有料想到他居然会把红货交给别人,自己逃亡。
红货是安全的,可他还身陷危险当中。
马如花的讯息迟迟未到,小丁埋头苦思许久,最后决定切断与马如花的联系,自己行动,先逃离到安全的地方再来说剩下的事情。
他尽量不弄出大的声响,缓缓移动到更高处,从树叶当中探出脑袋,仔细观察下方情形。
四面八方都有打着火把的追兵,身穿黑衣手提长刀,嘴里喊着竹哨,以哨声来传递消息,这是为什么马如花在一片黑暗的情况下还能传递出准确讯息的原因。
可她的配合,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
黑衣红花纹的武者越来越少,而黑衣白剑纹的追兵越来越多。
小丁屏息潜伏片刻,盯上了一名落单的人。
这是一位年轻的武者,身材高瘦,武功也不高,脚步虚浮,眼圈深陷,乌青明显,似乎许久都没有好好睡觉,一直打着呵欠,在林间行走搜索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辛苦差事。
于是他慢慢脱离队伍,装作大号模样,在灌木丛中蹲了半晌,见同伴们逐渐远去,才嘿嘿一笑,低声嘟囔道:“老子可不管你们什么红货黑货,睡觉才是人生头等大事”。
他四处观望一番,轻手轻脚的来到一株树干较为粗壮的大树下,舒舒服服的靠上去,不一会儿就起了香甜鼾声。
小丁看着下方入睡的年轻武者,心中一喜,动作缓慢的爬下来,拿出短剑对准年轻武者的喉咙,轻轻一推剑柄。
没过多久,年轻武者就从林间一路小跑,但仍旧小心的与前头的同伴拉开一点距离。
一个小头领模样的年长武者朗声叫住他,道:“郑彪,你小子别光想着偷懒,得好好办事,等事情了了,你回到家中,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化妆成年轻武者的小丁连忙点头道:“知道了!”
“嗯!”年长武者又叹息道:“哎!英雄难过美人关,瞧瞧你小子,每天在翠菊那儿折腾得够狠的,听老哥一句劝,好好攒笔银子,娶个正经婆娘才是!”
“知道了!”
“哎!你知道个屁,每次都说知道了知道了,转头就什么都忘记喽!”年长武者自顾自的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缓缓走开。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芝麻绿豆大的小头目并不好当。
看着年长武者渐行渐远,小丁悬着的心终于稳稳的放回了心窝,当年长武者问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就要露馅儿了呢,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去。
小小的波折之后,小丁信心大增,一副坦然模样的跟在大队伍后边,别人怎么走,他就怎么走,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耳边的蛙叫虫鸣已经渐渐停歇,黑暗的夜幕正在一点一点消退,星光黯淡,天空碧蓝。
黎明就要到来,留给小丁的时间已近不多了。
这时,他无意当中听见了两个小头目的对话。
小头目的腰带上有一道金边,很好认,他假装在灌木丛当中仔细搜索,竖耳倾听。
“你说,咱们是不是歇会儿再搜,让儿郎们先歇一歇脚,这都三天没合过眼睛了,再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啊!”一个满脸横肉麻子的武者说道。
小丁刚才遇上的那位年长头目长叹出声,一脸无奈的苦笑道:“可不是,我麾下的人都捱不住了,嚷嚷着要睡觉休息,可上命让咱们再来回搜上两天,你说,这可咋办!”
“搜个屁,就这一晚上,咱们来回把水口庙子来回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什么人。”麻子头目左右观望一番,凑过脑袋低声道:“我听七堂的人说了,在龙王嘴哪儿发现了顾三郎的踪迹,几位堂主带着大部分弟兄都往那儿去啦!”
年长头目闻言一怔,连忙问道:“真的?”
麻子头目嘿嘿一声,讥笑道:“都说顾三郎仗义,却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让手下人一个一个去送死,他自己却跑到龙王嘴准备坐船逃命,什么救命三郎,我呸!”
两位小头目的对话,似乎已经验证了马如花的判断,顾三六一个人跑到山崖下,正等小丁带着红货下来,当然灭不灭他的口还是两说,但这的确没有事先告知小丁,只说会亲自吸引追兵,另派人手前去接应护送。
小丁手里的长剑很狠的捅入灌木丛中,心想:“果然都是奸险之徒,没一个是好人!”
麻子头目又说道:“我这就去吩咐儿郎们歇息去!”
“别呀!不是说有人带着红货逃了么,万一逃到咱们这儿来……再说若是让堂主看见,可不好交代!”年长头目连连摇头。
麻子头目拍着老友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打探过了,堂主们这时候都在龙王嘴,这里咱最大!”
一声悠长缓慢的哨声响起,打着火把的武者们缓缓朝两位头目的方向聚拢过来。
这个时候,小丁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大队追兵并没有那么多,只有十来个人,到处晃动的火光实际上是假象,而不时发出的短促哨声则让假象变得更加逼真。
事实上,江湖当中的门派有个数十人,就可以制霸一方,有个数百人,就足以去争夺武林盟主的地位了,至于数千人,那想都不要想,不怕朝廷出兵剿灭么?
眼看众人都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歇息聊天,小丁知道,逃走的最好机会已经到来。
他俯低身子,猫着腰在低矮的灌木丛中穿行,直到回头的时候再也看不见那些武者的身影以后,才站起身子施展轻功一路向南疾行,没过多久,一条滔滔大河就出现在眼前。
大河的下游肯定通往蠡湖镇,但上游却不知去向何处。
小丁已经决心从这滩浑水当中脱身,不管顾三六还是马如花,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何必较真?
他相信,只要离开这里,就能远离阴谋诡计,到时候即便是大风堂,也奈何他不得,至于他杀了马十的事情,看马如花的态度,估计也没有受到多大的重视。
河岸边的浅水沙滩上,芦苇茂盛,正好作为小丁藏身潜行的遮蔽物。
黎明已经到来,他前进的速度飞快,眼睛透过朦胧水气,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河水上划行的渔船,晨风轻拂,河面一片碧波粼粼,朝阳映照,山水长天共一色,美不胜收。
心惊肉跳的漫长夜晚终于过去了。
“真像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小丁有些入神的盯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思绪万千,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与他再无关联,他可以继续一路东进,他曾老爹说过,在遥远的东方有着繁华的大城镇,那里或许可以打探到有关“玄天仙宫”的消息。
正当他在埋头思考的时候,一张大网悄无声息的正朝他当头罩下。
在这之前,小丁并没有发现周围有埋伏的迹象,直到他忽然看见河面上的渔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他的侧前方,几位手持刀剑的渔民看着他露出一种鱼儿落网的表情,他才感觉到危险的降临,刚要拔剑,大网就已经罩下,有人轻轻一拉网端的绳子,他脚被绳子一绊,摔倒在沙地上,立刻就有人扑上来,用绳子将他的手脚都捆得严严实实。
船上走下一名疤面首领,站在小丁面前,讥笑道“跑啊!你不是很能跑的么,现在怎么不跑了?”
“你们是谁?快放开我!”小丁横躺在地,奋力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嘿!我们是谁,你说我们是谁?”
有人从背后狠狠踢了小丁一脚,他觉得后背似乎像被人用大石狠狠砸了一下,痛入骨髓。
“嘿!老强子,他可是花当家的点名要的人,你要是把他踢坏了,上哪儿赔一个去?”疤面首领狠狠的甩了某人一耳光,声音在这清凉的河岸上格外响亮。
不知道来路的贼人笑得很欢,先把他抬上渔船,然后有个年轻的后生过来搜身。
他把短剑玉牌和面具都摸了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又上下里外仔细的再搜一遍,连靴子里脚趾头都不放过,半晌才颓然的对首领说道:“这小子是个穷鬼,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疤面首领啐出一口黄色浓痰,骂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小子藏了私货!”
“没有,我哪儿敢呢,您要不信,就来搜我!”年轻后生慌忙大声争辩。
疤面首领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着小子年纪轻轻就背着一把好剑,我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原来也是个一文不值的落魄鬼!”
他摇头晃脑的嘟囔了一会儿,又吩咐道:“给他松绑,花当家的吩咐了,要好好招待!”
“那……他会不会跑了?”年轻后生有些犹豫。
“跑个屁,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不识水性的旱鸭子,还能跑到哪儿去!”疤面首领又啐了口痰,骂骂咧咧的回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