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如花这句话含有很明显的歧义,好像他们要摆脱的不是她的师兄们,而是指定护送计划的顾三六,而她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对小丁直言相告。
“你猜对了,我们要躲避的,不光是我师父和师门兄弟,还有顾三郎”。
这话让小丁忽然意识到,他或许又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他后退一步,冷冷说道:“我以为你是来帮忙的!”
或许是因为马如花认出了长虹剑法,又或许在刚才小丁坠崖的时候救了他一命,在悬崖下方重新见面以后,他对马如花就没有产生过恶感和敌意,只有陌生合作者之间应有的警惕和戒备,而且在护送“红货”少女的时候,马如花也的确是在帮忙,这一路上帮着小丁照顾好一丁点武功都不会的少女就是明证。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小丁也隐约能猜到一点,她想要长虹剑谱,但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剑谱是否如马如花所说的那般重要,甚至在不清楚马如花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就接受了她的帮助,不仅让她跟在后头,还让她知晓了顾三六的全部计划。
这就是小丁犯下的错误。
错误的开头总会造就出错误的结果,顾三六的安排在地图上写得清楚明白,马如花既然已经看过了地图,她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反客为主,而且此刻,少女就站在她身后。
反观小丁,却是两手空空,连用来自保的武器都在对方手中。
现在,本就不在同一个阵营当中的两个人,似乎将要迎来翻脸的时刻,小丁想着,是不是要趁这个时候先下手为强,打马如花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师兄们并没有发现顾镖头的计划,你师父也没有亲自出马,在这山崖下只有顾三六派来的接应人马,对不对?”
“对!但准确的说,只有顾三六一个人,其他人都成了牺牲品”。
马如花轻轻点头,忽地朝小丁展颜一笑,抬起右手,撩起头发挽在耳后,将粉嫩白皙的耳垂露出来,“我是说过要帮你,可没有说过要帮顾三六,所以你不要弄错了”。
“什么意思?”小丁没有听明白,身体一时间僵住,预备出招的那条手臂悬空,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路上,马如花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问些奇怪的问题,从不开门见山的挑明主题,而是让人闷着脑袋捉摸半天,可若是小丁没有很快的琢磨出话里的真正意思,马如花也会耐心解答。
“你根本就不了解顾三六这个人,他确实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可如果为了完成使命,他也会变得不择手段,等你死了以后,他或许会因为愧疚而为你流下眼泪,或许会派人找到你的尸首,将你风光大葬,甚至还会给你立上一块灵牌,日日供奉香火祭拜,可你已经死了,这些对你还有意义么?”
小丁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会把我杀掉?”
“嗯!就是这样!”
马如花肯定了小丁的猜测,毫不留情的讥讽道:“救命三郎从来只会救他自己的性命,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相信你,还把红货交给你来护送?其实他不过是想找个牺牲品罢了,你和李香都是替死鬼,唯一的用处就是扰乱一下追兵的部署,好让他趁机浑水摸鱼,至于说好的接应,实际上就是你的死期”。
小丁承认自己被这番话打动了,就在不久前,他还为顾三六的大无畏牺牲精神而感动得热泪盈眶,现在看来,一切都好像是一个陷阱,顾三六的表情不过是一场精彩的表演,不但骗过所有人,还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死。
不过,马如花的话只是她的一面之词,不一定就是真的,她也很有可能在说谎。
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事情的真相隐藏在一片迷雾当中,愈发扑朔迷离。
马如花仍在继续劝说,力求让小丁尽快解除怀疑。
“你想想,他当时正在押镖,为什么会把素不相识的你捎带进车队里,如果你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还好说,可当时你的身后背着长剑,一身血腥气,步伐沉稳,明显武功不弱,他难道就不怕你是个奸细?”
话到这里,已经不需要马如花再多说什么,小丁就是用脚拇指去思考,也能想明白了。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不求回报的帮助,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与偶遇。
“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但是现在,你要相信我,而且要按我说的话去做,不然就来不及了!”马如花不再耐心,时间紧迫,与其多费唇舌,不如抓紧时间立刻行动起来。
“好!”
小丁做出了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得越多就越迷糊,而且他也没有多少能够自主选择的余地,对也好错也罢,一切都看天意。
马如花的计划是这样的,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坡度较为平缓的悬崖,而且长有不少藤蔓,三人可以顺着藤蔓爬上山顶,然后兵分两路,像刚才说过的那样,小丁往左吸引追兵,她带着少女往右,混进追兵之中,最后在镇子里碰面。
只是这样一来,小丁必须承担起大部分的压力,这个计划再怎么看,都像是要他去送死,马如花的用意实在令人怀疑,很难说她是在帮忙,说不定只想把少女顺利从他手中骗走,毕竟这里还是在悬崖边上,不是动手的最佳地点,真动起手来,或许三人都会一起坠落悬崖,同归于尽。
小丁的怀疑很明显,也很正常,马如花不用怎么揣摩就知道了他内心的想法和顾虑,并且做出解释。
“你放心,山顶的左面通向一片茂盛的山林,能隐藏身形的地方有许多,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从容穿越密林一走了之,再说了,即便把红货让给我,对你有什么坏处呢?”
小丁沉思半晌,问道:“我杀了你的师弟,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报仇?别开玩笑了,要想报仇我早就杀了你,还用等到现在?”马如花露出一副自嘲表情,撩起发梢挽在耳后,又补充道:“其实,你杀了老十,我和我的同门只会感激你,不会找你麻烦的”。
“感激?”小丁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马如花将长剑还给小丁,轻叹道:“唉!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说那么多,你走了以后,记得一定不要心慈手软,能杀一个就杀一个,如果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你就逃。还有,你会长虹剑法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会惹出大祸的”。
“好!”
小丁开始行动起来,用长剑披荆斩棘,开辟道路。
三人走了一会儿,果然来到了一处坡度较为平缓的悬崖边上,一条条胳膊粗细的藤蔓顺着石缝向下生长,深深扎根在石壁当中,小丁要十分用力拉拽,才能把它们拔出来。
马如花背起少女,第一个抓起藤蔓向上攀爬,小丁紧跟其后,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山顶上。
小丁向下眺望,果然如马如花所说,左面是一片茂盛山林,右边则又是一片陡峭山崖。
马如花郑重嘱咐道:“这山顶上可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你要记住,进入密林以后先辨认方向,然后一路朝南走,直到你看见一条大河的时候,就沿河而下,注意那些马匪强盗,千万别让他们把你抓去当奴隶卖掉”。
“好!”
马如花已经把少女背在身后,转头笑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配合你的,注意树上的花瓣记号,里面有字条,别认错,看完就马上毁掉它,别给我带来麻烦!”
“好!”
小丁仔细检查身上的东西,确认一样都没有落下,这才背起长剑施展轻功,浮空掠过一段距离,稳稳的落在一块大石上,然后回头看向山顶。
山顶上已经不见了马如花和少女的身影,只有几棵树和一片空旷的岩壁。
此刻,他心里弥漫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马如花说的没错,红货与他并无关系,没有必要守着承诺不放,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得毫无价值,老爹的仇需要他来报,不知身在何处的仇人,需要他去找出来杀死,在此之前,他得好好活着。
可被当成傻瓜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被人戏弄来又戏弄去,从头到脚都是木偶,任人摆布。
小丁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取出长剑出鞘,狠狠劈在一块大石上,以此立下誓言,他要讨个公道,总有一天,那些胆敢耍弄他的人一定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做完这些,他郁闷的心情才舒畅了许多,或许于事无补,但至少出了心头恶气。
追兵已经打着火把在林间四处搜索,小丁进入密林之后,先是辨认好方位,小心翼翼的向南潜行片刻,就发现了马如花留下的花瓣印记,里面有一张字条。
“东二十,南三十,肩无红花,可杀!”
小丁没有想太多,立刻揉烂字条埋入土中,开始按照马如花的指示行动,追兵似乎得到了指示,不仅对身后的细微响动充耳不闻,反而还故意弄出更大的声响替他掩饰。
他注意到,帮助他的人,肩上绣着红色花瓣,与马如花留给他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