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黯然,暗香幽幽,却有阵阵琴声飘荡,此时的小院当中竟只剩下云剑飞与碧盈二人。云剑飞一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表情,倒是一边的小碧盈双手托着下巴不住摇头叹气。
剑飞终于停下手中琴音,似有几分不耐烦地回头问道:“可是我今日的琴声叫你觉得无聊,从刚才起就不住地唉声叹气。”
碧盈闻言却一阵着急,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
“那是为何。”被人搅了雅兴,云剑飞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不痛快,硬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碧盈却迟疑了半天才开口道:“我……我刚才,一直在想小公子和表姑娘的事。”
这次反令云剑飞感到一阵尴尬,脸色忽然一变再变,由晴转暗,又很快由暗转晴,跟着略带几分玩笑的意味道:“可想到什么了?”
却见碧盈一本正经道:“表姑娘和我们云家本是指腹为婚,不过自老爷死后就再无人提起此事,大公子虽然时常在嘴边念叨,还总是嘱咐小公子你不要辜负表姑娘,但终归也只是我们云家一厢情愿。我看那张家早就嫌弃我们云家了。”
云剑飞闻言竟忽然间觉得如芒刺在背,但不多时又轻轻一笑,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望着浩瀚星空,一时间脑海思路涌动,不知不觉间响起一阵旋律,随手便将他弹了出来。
人生如梦,一樽江月,白驹过隙,刹那芳华。锦帽貂裘,鲜衣怒马,剑试天下,几人称雄?
无敌尽处,寂寞霜雪,胡月如钩,萧瑟冷风。漠北狼烟,江南烟雨,染了青丝,老了红颜。
琴声时而高涨,激昂澎湃却又暗含杀气,却又略显凌乱,偶有几分嘈杂,整个调子虽略显忧伤却满怀雄心壮志,更有一种坐观天下群雄纷争的霸气。
碧盈自是对剑飞弹得曲子丝毫不感兴趣,只听了一会便将注意力移向别处。过了好一半天,才听她忽然叫到:“宇文二哥,你何时回来了,大公子跟你在一起吗?”云剑飞闻声,也连忙随着小丫头的目光朝不远处看去,果然见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
“怎么忽然停了?”那宇文邪说话时,冰冷的目光朝剑飞看去,他只比剑飞长五岁,看上去却像是个三十岁的人,相貌倒也还算英俊,只是目光中总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使人自觉难以接近,平日处事更是冷静地让人觉得害怕。不过此时宇文邪却显得非常随和,他坐到剑飞与碧盈对面,颇为赞赏地说道:“小公子的琴技真是越来越高明了,连我这粗人亦听得着了迷,只顾着听琴,险些忘记大公子差我来找小公子。若是一会大公子怪罪的话,还望小公子替在下美言几句。”
“宇文二哥,大公子回来了吗?他何时回来的啊……”碧盈的话刚脱口而出,才自觉身份,又一副犯错的模样缩回到云剑飞身边。想来,紫嫣不在这边,也没人与她计较,只听宇文邪开口道:“我与大公子也是刚进园子,他一回来就命我来请小公子去书房议事。”
云剑飞闻言轻轻点头,料想必是和白天丐帮的事情有关,正好他也有话要和大哥云剑南说,当即便跟着宇文邪朝书房方向走去。
“大哥!”
——书房里,一人负手而立,颇有几分俯览天下的豪情,此人正是云剑南。他相貌与云剑飞非常相似,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沧桑,更显得成熟稳重一些。二人早年丧母,几年前父亲也离世而去,这些年都是他二人相互扶持长大,此时见面,倍感亲切。云剑飞未来得及诉说兄弟离别之情,便听云剑南问道:“弟弟,白天的事后来怎样?”
原来云剑南收到丐帮的消息便星夜赶回云霞山庄,但始终慢了一步,这时才听云剑飞将白天发生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云剑南这才连连点头道:“弟弟,你处理得很好,这样至少可拖延几日。”听到此话,云剑飞似是立刻明白他话中含义,忽然心头一惊,道:“大哥,难道你并不曾去四川唐门。”
云剑南亦叹一口气道:“一言难尽,不过你放心,丐帮马长老遇害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这件事我自会妥善处理,日后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是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决了。”两兄弟心意相通,云剑飞又怎么肯看大哥独自一人承担。
而云剑南看到剑飞如此,亦感到一阵欣慰,随后跟着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前阵子我去了河北……”
此话一出,却似触痛到云剑飞心中某处伤痛,未等剑南说完,便见他插口道:“大哥你是说前阵子并没有去四川,而是去了河北?”
——见云剑南缓缓点头,剑飞又跟着细细道来,语气更显得有几分庄重:“三十年前大周朝的王爷造反,挟持皇帝南下江南,而当朝的宰相又另立赵王为帝,可惜不到十年,这个赵王便在北方胡人和江南周朝两方的排挤下灭亡,之后南周朝竟又与胡人达成协议:以黄河为界,分割天下……”
未等剑飞讲完,云剑南便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时隔三十年,世间已经很少有人再谈论起这件事。想必你也是往日听爹他老人家说起,才记了下来。”云剑飞这时却听不出剑南话中之话,虽点了点头却又跟着说道:“无论如何,大哥不该跟北方的胡人扯上关系。”
云剑南听完却笑得一脸自然,接着说道:“你可知,黄河以北原本就是我汉人的土地。那些胡人茹毛饮血,根本不似我们汉人一般尊奉孔儒之道,他们将河北的汉人如牲畜一般对待,我此行真该带你一并到河北见识见识……”
云剑飞此时方知自己错怪了剑南,忙赔礼道:“对不起,大哥,我方才错怪你了。”
“无碍。”剑南亦有几分作哥哥的胸襟,哪里真要责怪云剑飞,跟着说道:“我此行的确见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情,那些胡人以人为畜,将河北的汉人圈养买卖,只恨我与你宇文二哥一行人势单力薄,终没有能力救他们全部脱离苦海……”剑南说道此处又深深叹了口气,道:“而那南朝皇帝朱治却只图自己享乐,哪里顾及天下苍生以及河北汉人的死活,远不及当年北朝的皇帝。”
云剑飞闻言则跟着道:“大哥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说完又见云剑南颇带几分神秘的表情,忙接着问道:“大哥此次河北之行莫非还另有一些收获。”
剑南这才一笑道:“这件事其实早应该告诉你,但爹死后,我一直未能证实。而大哥这次去河北就是为了要证实这件事情。”
“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事,都已经瞒了我这么多年了,每次都是说到这里就给你糊弄过去了。”云剑飞早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为了这个至今不明真像的“秘密”,缠了剑南这么多年,其实云剑飞早已对这个秘密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云剑南这时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只是听爹说过一次,始终没能证实,这次既然到河北证实了这件事,自然要告诉你。”说完又一阵轻咳,却见云剑飞早已坐在一旁,倒了杯茶,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看云剑飞如此不在意,剑南反轻轻一笑道:“你可知道,爹当年曾是北朝重臣……”云剑飞听到此处这才忽然觉得有几分惊讶,而剑南则放慢语调,似是要让他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一般。“当年胡人攻破北朝首都,下令屠城七日,满朝文武及城中百姓尽命丧胡人之手,只有爹凭借高强的武艺护卫赵王一人逃至关中。之后,赵王靠从宫里带出的珠宝,又有爹的辅佐才建立起云霞山庄的基业……”
“大哥,你是说云霞山庄并非爹当年所建?”
听剑飞如此发问,云剑南反倒又是一笑:“我的傻弟弟,至今还蒙在鼓里,不过这也难怪,这件事爹在世时也只向我一人提起,连孙大哥,宇文二哥他们也不曾知道,因此我才要亲自到河北证实一下。”
“大哥究竟找到了什么证据?”云剑飞此时却再等不急他说无用的话,又追问起来。
剑南闻言又是一笑,似是早就知道云剑飞的性格,跟着说道:“我此行遇见了一些北朝的义士,其中有几人便是爹当年的旧部,他们身为汉人,现下却仍在河北与胡人做对,而不肯下江南来安享太平,当真各个都是英雄好汉。”
兄弟二人此时都是一个表情,对云剑南口中的江湖义士充满敬佩之情。不一会,云剑飞才似想起什么来,又连忙开口问道:“不知那位赵王现在身在何处?”
“这件事以弟弟你的聪明才智本该可以猜到……”云剑南这次却说了几句闲话,跟着才道:“当年爹护卫赵王一人逃至关中,之后便建立起云霞山庄,而赵王则始终隐姓埋名。后来那赵王在关中续了位王妃还生了个女儿,便答允将女儿嫁到我们云家。”
“大哥,难道说的是忆琳表妹……”此时,云剑飞更显得有几分惊讶,虽隐约猜到一些,一时竟还是语无伦次起来:“竟是这样一个秘密……其实我早该想到,以我们云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怎么会被人瞧不起,原来表妹她竟然……”
见剑飞险些有些失控,云剑南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在其耳边轻声道:“不告诉你,自是为你好,况且我也是这次到河北之后才证实此事,回来便第一个找你商议,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跟孙大哥他们讲。”
剑飞连连点头,云剑南这才放开他道:“今后,你要好好帮我。”二人兄弟一心,云剑飞此刻自然没有异议,忙开口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作?”
云剑南则附在他耳边道:“计划我已经想好了,只是尚不太周全。南朝皇帝荒淫无道,江南百姓早有不满,北朝则是胡人为政,此时,若是我们打出赵王的旗号定然有不少人响应,只是此事尚需好好部署,否则到时我们腹背受敌,只会落得和当初北周一样的命运。”
“大哥,必是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云剑飞见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忙跟着问道,不过云剑南却神秘一笑没有说话,反而又将剑飞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