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明来这店里时间长了,见的客人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局促,自然也就能应付的了。有的客人会比较难缠,见上的菜量太少就会发牢骚,说:“你们这个菜二十多块钱一共就这么四个春卷儿啊,那我们要是来五个人怎么办?这不是让我们打架吗?”
刚来的时候陈启明只能笑着不说话,到后来再碰到这种情况就会说:“要不再给您上一盘儿?”客人就会说不用了。这还是华晓丽教给他的方法呢。
华晓丽是东北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她在这店里已经干了三年多了,早已经锻炼的八面玲珑,对各种客人各种问题都能应对自如,见了什么人就说什么话。有一次米饭里吃出钢丝球的铁丝,客人大怒,把陈启明叫过去质问这是什么东西把你们领班叫过来。陈启明只好赶紧去找华晓丽,华晓丽这时候就对陈启明说:“我现在忙着呢,你去跟他说可以给他换一碗。”
陈启明只好又过去对客人说可以帮您换一碗,那客人怒气未消,说你们领导呢,我要投诉你们。陈启明只好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再给您换一碗吧。客人板着脸不说话了,陈启明要把那碗吃出铁丝的米饭给端下去,客人一把按住说,这碗放在这里,你再去给我盛一碗上来。
陈启明赶紧去厨房给端去了。后来华晓丽对陈启明说:“以后碰到这种情况直接给换一碗得了,别非得过来找我。我过去也没什么用。”陈启明说:“人家客人说了要找领导。”华晓丽说:“他说找就找啊,以后心眼儿别这么实,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以后学会处理。”陈启明心想你是好办了,客人的火全冲我来了。
有的客人素质还是比较高的。有一次何蕾负责的区域的客人点的饺子里吃出了一块儿带毛的猪肉。那桌客人本来是两个人在吃饭,其中一个突然有急事先走了,把帐都给结了。剩下那个客人吃出带毛的猪肉之后把何蕾给叫了过去,用筷子指着那猪肉给何蕾看。何蕾看了之后说:“不好意思,我再给您换一盘儿吧。”
那客人边往外走边说:“不用了,我也吃不下去了。我就是想让你们注意一下食品卫生。猪肉上有没除干净的毛也在所难免,但有一根儿也就算了,这块肉上居然有一撮儿。”何蕾笑着说:“以后我们一定注意。”一直把客人送出门去,说:“欢迎下次再来”。转身回来后,何蕾忍不住笑起来,跟陈启明他们说:“也确实够恶心的,一块儿猪肉上有那么多毛儿,还是黑色的。我看了都受不了,那客人也算是好脾气了。”
后来等到吃饭的时候,陈启明就笑着对何蕾说:“哎,何蕾,那块儿带毛儿的猪肉什么样子来着?”何蕾皱了眉头说:“你别说了,再说我都吃不下去了。”陈启明继续笑着说:“哎,是不是上边儿有一撮儿毛,还是黑色的啊?”
何蕾笑着说:“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赵淑敏在一边说:“你别理他,他就这样,你越说他他就越是这样。”陈启明转过头来冲着赵淑敏说:“还是你了解我啊。哎,你知道吗,那块儿猪肉上有一小撮儿毛,还是黑色的,你可以想象一下……”赵淑敏用筷子作势要敲陈启明的头,陈启明笑着躲开了。
孙美婷的男朋友跟她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每个周六晚上都会来店里找她。有时候恰巧安排的是上晚班,孙美婷就会向童刚请假要求换班。但是周末正是店里客人多的时候,最需要人手,于是孙美婷就跟着童刚软磨硬泡,但是一次两次可以,长此以往,童刚就不同意了。后来她就跟别人换班,时间长了店里的老人也就都跟她换过一遍了,后来也就都不愿意跟她换了。
陈启明刚来的时候,孙美婷就有一次提出要跟陈启明换班,陈启明作为一个新人,正是要努力跟同事搞好关系的当口,于是就同意了。然后孙美婷就欢天喜地地换下工装,挽着她男朋友的胳膊走出店里去了。陈启明看到后问赵淑敏:“那个染黄头发的是谁啊?”赵淑敏说:“她男朋友。”然后就叹一口气说:“这个小丫头才十九岁啊,整天就这样……”
陈启明问:“整天哪样啊?”赵淑敏说:“不做正经事。”陈启明又问:“人家怎么就不做正经事了?”赵淑敏说:“她每周六晚上都夜不归宿,跟男朋友在外边瞎混。”陈启明坏笑着说:“人家夜不归宿说不定是在外边看星星呢。你想,俩人坐在星空下,欣赏美丽的星空,多浪漫的一件事啊。”
赵淑敏说:“看星星有看一整晚的吗?有一个星期出去看一次的吗?”陈启明又笑着说:“那你说的‘瞎混’指的是什么啊?”赵淑敏说:“你不懂吗?装什么清纯啊。”陈启明说:“我确实一点都不懂啊,你很懂吗?我发现你的思想很邪恶啊,要不你教教我,嘿嘿……”赵淑敏这时候不说话了,转身去忙别的去了。
再后来孙美婷又找陈启明换班,陈启明就不太乐意了。一想到自己跟她换了班,在店里忙活,然后她就跟她男朋友出去“瞎混”,陈启明这心里就不太舒服。
厨房里掌厨的张猛就笑着说:“孙美婷,要不我跟你换班吧。”孙美婷说:“你又不是我们大堂里的人,跟你换不了。”张猛笑着说:“只要你愿意,我立马调到大堂里来,我就不再厨房干了。”
孙美婷说:“那你先调过来再说。”张猛说:“那你怎么感谢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孙美婷说:“谁稀罕!”张猛又笑着说:“唉,妹妹你不懂哥哥我的心啊……”
张猛才十八九岁,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然后就在社会上闯荡,沾染了社会青年的一些习气,一点儿也没有他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气质,反而像是个闯荡江湖的老油条,说起话来粗俗不堪。
他胳膊上有条很长的疤,听他说是自己刚上初中时跟人家打群架,从围墙跳出去摔到树上被树枝划伤的。他说当时自己的整条胳膊都被树枝划烂了,除了这条最长的口子之外,还有好多小树枝扎进了胳膊里。当时在医院里医生用镊子蘸着酒精给他往外夹小树枝的时候他都没打麻药,痛的大汗都湿透了衣服,但都咬着一块儿纱布没吭一声。
陈启明听到这话没有感觉这个胖子像关羽,倒是感觉他简直就是一个野蛮人。当时他一边说自己医治的过程一边抬起自己遍布伤疤的胳膊让别人参观。看到别人对他的伤疤感到惊讶,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然后笑着跟孙美婷说:“怎么样,哥哥我牛*不牛*?”
孙美婷扭了头撇着嘴说:“一点儿都不牛*。”张猛说:“这还不牛*,我这是小母牛来月经——血牛*!”或许是因为有一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潜意识观念的原因,陈启明听他说的如此粗鄙,听不下去了,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