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的人,会有一些人,他明明仿佛是离你那么远的人,却在来到你身边后,悄然变得好像是一位久识的故人。
当慕逸恒也搬上了一个小凳子,抿着唇坐在巨大的花盆边,一起欣赏起蚂蚁们搬家的时候,阿凝觉得他就像是自己小时候玩大的挚友。静默的眉眼,在夕阳下,裹上那淡色的光晕,像是发光的天使,突然间降落凡间,认真的表情,带上了孩子气的温柔。阿凝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额角,那里是不是有如看上去那样真的微微发光,却还是握紧了双手,低头,接着看那些忙忙碌碌的奇妙生物。
“这不是在搬家。”
阿凝有些惊奇的回头,慕逸恒还是那样认真的样子,不是惊奇他的话,是惊奇这样仿佛塑像一样的人,竟然开口说话了。虽然他开口说话,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它们是在打架,两个蚁窝里的蚂蚁。”
阿凝再看看黑压压的蚁群,果然看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蚂蚁们搬着的,不是食物,是死去同伴的尸体,本来以为是热情打招呼的两只蚂蚁,仔细看去,是在互相咬着对方的脖颈,抵死拼杀。
阿凝突然就笑了:“我明白一个道理,从不同的角度,看到的就是不同的东西。我之前以为它们是在搬家的时候,眼里看到的,就真的只有它们在搬家的场景。”
慕逸恒明显有些错愕:“我以为你会可怜这些蚂蚁。”
“我不是会随时随地同情心泛滥的人,蚂蚁的生死也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坐在这里只是好奇而已!”阿凝耸耸肩,站起来拍裤子。
慕逸恒默然。阿凝转身准备离开。
“你可能要比看上去要聪明。”身后传来慕逸恒若有所思的声音。
我看上去很笨吗?阿凝有些气恼:“人的内心总是比外表丰富很多,这个问题你还需多加思考!”说的深奥点,让你听不懂,你才能知道我到底笨不笨,哼!
“哦,明白了。”慕逸恒顿一下,“那你平时就是在装傻。”
我平时是有多傻?阿凝气结。没再开口,愤愤然离开。
花青总是那样大肚能容天下事的感觉,不是不关心,而是所有的事,她都可以快速的坦然接受。对于阿凝这门新的婚事,花青不置一词,耗不过阿凝的一再追问,悠然丢下三个字“随缘喽”,然后接着摆弄收集的刀刀剑剑。
“花青,我看上去很傻吗?”阿凝坐在花青对面,面色严肃。
花青移动视线到阿凝脸上两秒,想一下,然后摇摇头。阿凝顿时雀跃。
“不是看上去,是真的,里外都很傻。”慢悠悠的吐过这句话以后,花青看似不经意的拿起了一把顺手的刀,实际上是防止阿凝的突然进攻,有个武器,死的不会太惨。
“花……”阿凝大吸一口气,看看花青手里闪着寒光的的刀,识相的主动放弃了进攻,顿时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桌子上。
“怎么了,突然这么颓废?”花青斜睨一眼。
“哎,我听说花府送信来说,花锦贤跟着伯父上京了?”
“嗯,说是封了个校尉,马上就要去军队上了。”
“校尉,大官还是小官?年纪还这么小,就要去打仗吗!”阿凝想象着花锦贤穿甲扛枪的模样,实在不可想象!
“这咱们哪管得了,花锦贤那小子,最爱出风头,封了个芝麻大的官,如今还不知道尾巴翘到哪去了呢。”
花青说着随意向外看一眼:“韩子高什么时候来的?”
“啊?”阿凝还没站起来,一个小丫头迈进门来:“小姐,韩公子来了,问能不能进来?”可是话没说完,韩子高就优哉游哉的跟了进来
“子高君!你来了啊,快坐快坐!”阿凝热情的有些夸张。
“子高君?”韩子高皱皱眉,这又是哪冒出来的?
“来来来,坐这!”花青操着把刀,也来让座,韩子高不动声色的后退,避开刀尖,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以前想见阿凝难如登天,现在怎么有这么热情?”韩子高随意的开着玩笑。
阿凝打个干哈哈:“以前……以前还提它做什么,现在咱俩是兄弟,当然得热情了!”
“是是是,你不愿意的话姐妹也行!阿凝的姐妹,就是我的姐妹!我自然热情些!”花青拍着胸脯,挑着眉毛。
小丫头憋不住笑,提着壶颤颤巍巍添了水,低着头快步走出去,憋得绯红了两腮。
韩子高抚额:“兄弟就好,兄弟就好……”
三人闲侃一会,韩子高就告辞离开了。
“花青啊,你今天很反常!”阿凝这才有机会质疑,如此热情的花青,阿凝可从来没见过,“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花青送她一个卫生球:“我这是帮你,早日还清了债!个没良心的!”
还债?还什么债?阿凝摸摸后脑勺:“我欠谁的什么债了吗?”
“没有啊。”花青又恢复大肚宰相的模样,“我就随口说说。”
阿凝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半天,花青始终淡定的摆弄着桌上的武器,神色没有任何异常。阿凝无奈放弃,再次神色郁郁的趴下。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老神在在的。”花青表示不满。
“哪有啊。”阿凝偏头,学着花青的语气,“我就随便装装。”
多么幼稚,阿凝也知道,可是当外表装的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时候,努力不去想那么多的时候,心里会好受很多,不是吗。慕逸恒说的对啊,装傻都装成习惯了,连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真的反应那么慢,理解力那么差,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肯定的戳穿她的伪装,让她有些不舒服。
第二天,忙碌几日的蚂蚁们终于停止了躁动,那道并不窄的缝隙里,还是黑压压的,只是,此时填满缝隙的,都是战争结束后的死伤者们,尸首四处分家的蚂蚁,让阿凝想起慕逸恒之后说的话:我们将来要面对的,说不定是会比这个还残忍的战场。他总是让人难以质疑,阿凝无条件的相信了将来自己可能会面对的危险。
马车再次上路,这次,是去都城洛州,比东都还要繁华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