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马车已经驶出城外。
附近都是山林,树木林立,溪水环护,到了晚上,空气就更加潮湿了。阿凝醒来的时候,手摸到被子,都被打湿了,待在被窝里也觉得凉津津的。潮湿的空气里,带着一股泥土味,腥气扑鼻。
“我觉得我现在是在鱼缸里。”阿凝边收拾被子,边说。
“我说你行了啊,都这待遇了还不满意,昨晚大伙都没有睡觉,一晚上驾着马车跑了上百里,这会儿都不知道累成什么样了。”花青靠在边上向外看着。
“咱们出来知道的人不多,的紧着些赶路,早一点到也就早点放心了。”清合说话轻声软语的。
“锵锵锵”有人敲着马车外壁。“是红缨姐!”已经很久不见红缨了,花青是惦念非常,一听到声音马上兴奋起来。阿凝离车窗最近,揭起窗帘:“红缨……啊!!!”
窗帘应声落下,阿凝像安了弹簧一样向后跳出去,把花青和清合都挤到了马车的另一边。紧着车窗,一张蓝白相间的大脸皱皱巴巴的贴着,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两圈。这张脸现在被窗帘挡在了外面。
阿凝脸都变了颜色,指着窗户:“鬼呀!”
清合暗下脸色,难道又是那个冰蝉在搞什么花样?花青却挑开了窗帘向外看去,车窗外一派阳光明媚,哪有什么鬼啊?
咦,没有吗?阿凝看花青不解的神色,又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窗户外面,只有慕逸恒骑着一匹毛色黢黑发亮的马,闲闲的晃着,貌似很不经意的望过来,看见趴在窗口的花青和阿凝,随即露出浅浅的笑容,笑的十分得体又客气。
“刚才敲车窗的是慕公子吗?”花青扒着窗户边问。
阿凝还迷糊着呢,慕逸恒没事人一样的回答:“是啊。”
花青回过头来,假装声色俱厉:“连慕公子的花容月貌都能看成鬼,真该打!”说完缩回马车里,看清合一脸的慌张样,该不是被那声“鬼啊”给吓坏了了吧!,赶紧给她解释解释压压惊。
现在能看见慕逸恒表情的就阿凝一个人了,慕逸恒笑的灿烂极了。阿凝犹如醍醐灌顶,指着慕逸恒,舌头像打了结:“你你你你你你你……”
慕逸恒眉眼都笑弯了,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举起一个蓝色的面具,欢快的朝着阿凝晃一晃。
“等等!我一定是还没睡醒,花青,我再睡会。”阿凝缩回去,抓着花青的胳膊靠上去,得再补补觉!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慕逸恒拿着个面具吓人,得逞后的表情很得意很欢快?怎么可能——一定是我还没睡醒,幻觉!嗯,绝对是幻觉!阿凝闭上眼,却觉得自己此时无比清醒,一点都不像是没睡醒的感觉。慕逸恒刚才的样子清晰的来回在阿凝脑子里转圈……
良久,阿凝放弃了一般睁开眼睛。当她想起慕逸音那欠揍的模样时,小屁孩的眉眼,一点点跟慕逸恒重合,好吧,我接受,这小屁孩还真是跟他哥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我该说……是恶作剧还是整人……其实性质是一样的,都这么像。
消化很久,阿凝还是没消化……
晚上,劳累了一天一夜的众人,终于停下来,找了处空旷的地方,扎了营帐,歇息下来。清合去了外面一趟,回来的时候,浑身的香气。阿凝拱着鼻子凑上去:“好香好香!”
清合局促的躲开:“刚才出去走了一圈,沾了些花草的气味而已。”
“挺好闻的。”花青把阿凝揪到一边,“就是觉得在哪闻过!”
“好像真的,我也觉得以前闻过哎!”阿凝又凑过去。
清合笑笑:“只是花草的气味,这里的花都很常见。以前闻过也很正常啊。”
阿凝点点头,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这种香味,应该不是寻常花草的吧,清晰却又不浓烈的气味,倒像是调配好的东西。
帐外悉悉索索,听上去是有人在来回走动。花青竖起了耳朵:“什么人在外面?”
悉索的声音停了下来,像是犹豫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是我。”
“子高兄啊!”花青听出来了,“有什么事吗,进来说?”
“不了,我这有些带出来的腌制好的鹅肝,这一路上新鲜的荤食肯定是没有了,我带的多,给你们拿来一些,你们拿去吃吧。”
三人跑出去接了,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韩子高很高兴的离开了。
“韩子高怎么也跟着?”阿凝问。
清合摇摇头,花青看阿凝一眼:“没地待呗。”
阿凝看花青的样子,有些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韩子高跟你说什么了?如果说了,你也该帮我好好劝劝他啊!”
花青连忙解释:“韩子高是朝廷命官,这次是去洛州,他当然得跟着去了。你别急呀,你婚都退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坎过不过得去了,你别老觉得是你的问题。”
阿凝抚抚胸口:“就是心里沉得慌。”
韩子高之后常常差一个小跟班给送来吃食,一来二去,小跟班跟阿凝她们混熟了,白天里行进的时候也总跑来聊些闲话。
这次上路为防被人偷袭,行进的路线是另外选好的,只有阿凝几个和长辈们知道,还被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了,并不是寻常时候上京走的官道,也就没有驿馆可住了,都是白天行进,晚上扎寨。
慕逸恒派人盯着冰蝉,冰蝉也不敢轻举妄动,天天跟在赵老爹和赵夫人的马车边,尽心伺候,极少见到阿凝了。
暮色入户,一行人到了一家黄旗客栈。
“哎呀,今天晚上终于可以不用露宿野外了。你看我的胳膊,让虫子咬了多少包了!”小跟班撩起袖子,胳膊上一个个小红包。
“你这胳膊生的倒是秀气,白白嫩嫩的,看着像是个女子了。”花青像是见了新大陆。
“小的这皮糙肉厚的,也就两条胳膊护在衣服底下,白净些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