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育人,上工干活,逮鱼摸虾,掏藕捡柴火,现在的何厚重就是个多面手。而妹妹何厚婷在自家院子里还喂了几只鸡,鸡也争气,时不时的还下几个蛋。兄妹俩的勤劳,最终没有白费,一日三餐,虽然粗茶淡饭居多,但也不至于断顿。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但也还算顺畅。
日出日落,转眼何厚婷年过二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哥哥何厚重还没找到对象,村里的媒婆轮番上阵,早已给他介绍好多位姑娘,可是人家在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后,就跟他拜拜了。
当然也有些姑娘愿意以身相许,可是那长相,实在让人吃饭难以下咽,睡觉半夜惊魂,带在身边实在没有脸面。
村中有的小伙子家庭条件一般的,又到了他这个岁数的,最后但凡是个女的,也就中了。
他不中。
有些姑娘听说他没有父母,就会想到将来有了小孩没有人带。有些姑娘去过他的家,觉得他那赖以栖身的三间土屋茅草房已经到了“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主人也不能进”的地步了。
而且家里空荡荡的,能吃上饭都已经阿弥陀佛了,拿什么娶老婆?将来又拿什么养老婆?
另外还有一个小姑子在家,将来同住在一间破草屋里,生活未免太尴尬了些。
所以尽管小伙子人长的仪表堂堂,工作也还算体面,可是这样的男人嫁了不实惠,是注定要跟着吃苦,跟着受累,跟着受尽白眼的。
女人嫁人,那就是第二次投胎。她们可不想嫁给一个穷光蛋,一日三餐,不去干活就没有吃的;终日住在危房中,随时都有生命之忧;公婆双双不在,啃老更是空谈,将来有了孩子,人家都有老人照看,唯独自己没有……
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所以那些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同情他,欣赏他,甚至还有点喜欢他,但是打死也不要嫁给他。
那些村中媒婆见他是块硬骨头,比较难啃,就把他先放在一边,捡容易上手、容易成事的先来,于是就把目标瞄准了何厚婷何小妹。
哥哥何厚重的问题,按理说也是妹妹何厚婷的问题,但是两者却不一样。哥哥是娶,妹妹是嫁,娶进的问题放到嫁出上就不成了问题。
妹妹何厚婷个子高挑,面相甜美,又是初中毕业,有点学识。虽然有点伶牙俐齿,但正因为此才显得可爱讨喜。
虽然吃穿一般,但身上靓点很多。在那个美女稀缺的乡村小地方,她就是方圆十里一枝独秀。你说这样的姑娘,哪个没见过大事面的乡巴佬小伙不想娶回家做老婆呢?
如果有不同意的,那他的脑袋指定是被驴踢了,被门夹了,总而言之,是脑残了!
媒人介绍的,那都是事先在心里比对过了的,认为比较般配,才去两方门上牵桥搭线的。
何小妹因为哥哥的婚事还没定,觉得自己就应该先等着,所以一直不肯去相亲。但那些媒人也都是婶娘二大爷的乡里乡亲,有时抹不开面子也会去相一下亲,走个过场,其间也有令她中意的,但最终还是被她推掉了。
她认准一个理:嫂子不进门,她就不能离开这个家。
但哥哥的婚事已经成了老大难,哩哩啦啦都相了好几年亲了,到现在仍然形单影只,光棍一条。
有一次她去应差相亲,男方走道点腿,说话不经大脑,一脸麻子,还是个文盲。她刚见了面就要找借口离开。
媒婆连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对她说:“他虽自身条件不行,但他家底不错。余粮多袋,房子多间,吃住不愁。父母健全,生活有人照应。父亲是生产队长,现官不如现管,以后上工,那都是走个过场,你也不用整天受累。
“更主要的是,他还有个妹妹,年龄与你相仿,还没定下终身,相貌虽不算出众,但也还说得过去,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居家过日子,那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另外,她脸盘大,屁股大,既是福相又容易开枝散叶,你说如果这样的姑娘被你哥给摊上了,保你家今后吃穿不愁,人丁兴旺!”
媒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小妹也不傻,接口问道:“听你的意思,想让我们两家换亲?”
媒婆双手一拍,说道:“对呀!”
何小妹想了一会儿,“这事他们家什么态度?”
“人家没意见,现在就看你们兄妹俩的了。”
“他们了解我们家情况吗?”
“你们虽不同村同组,也就是前后庄,相隔三四里地,人家爸爸又是当干部的,哪里会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呢?
“我跟他们说起时,人家爸爸还给我讲你父亲在世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事,我都不知道,人家爸爸全知道。
“人家爸爸说,你父亲一辈子忠厚老实,你母亲一辈子贤良淑德,现在虽然都不在了,但种错不了,家庭条件不好,那只是暂时的。从小吃点苦头,未必就是坏事,将来长大了,过上好日子了,才知道珍惜。”
何小妹觉得媒婆的话在理,理在哥哥还能沾到自己的光,顺手找个现成的老婆,尽管看到那个男的就让她心里堵得慌,但她觉得哥哥已经照顾她太多,她不能太自私。
每有口好吃的,哥哥总是想着自己,而自己未必会想着哥哥。
有一年天冷了,该穿棉衣了,自己去供销社用布票换了一块花棉布,回家用秋后自家自留地产的新棉花做了一身棉衣,自己穿了。直到哥哥冻得手脚皴裂,一脸青紫,自己才发现,原哥哥还没有过冬的衣服穿。
她也想给哥哥做一身跟她一样厚实的新棉衣,可是布票已经被她花光了。后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她委屈自己做了一回织女,向邻居借来纺车,将自己前期捻的线纺成布,又在邻居的指导下给布上了色,这才就着家中已经为数不多的棉花,给哥哥做了一身非常单薄的棉衣。等棉衣做好了,冬天也差不多快过去了。
当哥哥穿上那身土里吧唧的棉衣上下打量,夸她手工不错,知道关心哥哥时,她都想钻地缝。
有一回哥哥弄的鱼虾当天没吃完,第二天早晨刚扒开眼,她就迫不急待地去吃昨晚吃剩的鱼虾,结果就吃坏了肚子。那段时间天热,剩菜盆一般都是漂在新打上来的井水里降温保存,但是效果与今天的冰箱那是不好比的,吃坏肚子那也见怪不怪。
哥哥见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她双手捂着肚子说:“肚子有点疼,可能是吃撑着了,不要紧,你不用管我,上班去吧!”
哥哥迟疑地走了。
哥哥走后不久,她的肚子就疼得受不了。她就左一趟茅厕跑,右一趟茅厕跑,都把自己拉得快要虚脱了。
后来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双手捂着肚子,身子缩成一团,额头直冒冷汗。最后她哭了,她觉得她快要死了,等哥哥回来,她已经凉透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哥哥回来了。原来哥哥不放心妹妹,一到学校就跟校长请了假。
校长也为难,跟他商量,让他把头节课教完才好分派个老师帮他代课。
他没办法,只得同意了。
下课的钟声一响,他就迫不急待的一路小跑着回来了。回家看到妹妹正蜷缩着身子在床上嘤嘤地哭着呢。
他用手去摸她的额头,烧得不轻,他赶忙去队长家借来脚踏车,把妹妹扶上去坐稳,然后带她去医院。
医生做完检查,说是急性肠胃炎,幸亏送来及时,否则就有肠胃穿孔的危险。
哥哥听了,心有余悸,她听了,一脸煞白。
后来挂了几瓶盐水,又拿了点药吃,这才好。
但是由此落下病根,稍为吃点不干净的东西,她都会拉肚子。上医院要花好多钱,不去又不行,真是难为了这对兄妹俩。
后来,哥哥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个偏方子,按着偏方到田里割些马菜回家烧汤,让妹妹连续喝几天,后来真就彻底好了。
这样的事情太多,她都不好意思去想。哥哥对自己,那是上心上意的,自己在他的心里,比他的命都重要。现在哥哥在婚事上有了难,她觉得她这个做妹妹的应该知恩图报。
所以,为了哥哥,这个亲,她决定,换了!